屋子裡隻有一張雙人沙發,她不知道自己睡衣的衣角是怎麼和男人袖口上的扣子纏在一起的。
霍茂謙嘴裡全是暗香的酒氣,輕舔慢啄之下又傳遞到她鼻尖上,好像她也跟着喝醉了一樣。
原本長過腳踝的睡裙被推到大腿,一股冷風鑽進裙底,激得她渾身顫栗,睜開眼的同時也推開他。
“你、你……”
男人眼裡有化不開的濃霧,啞然失笑道,“我如何?”
“你該去洗澡了。”
霍茂謙整個人唇上、臉上還有手上全是她沐浴後的香氣。他緩緩擡手,将食指伸進口中微抿,這個舉動立刻惹得喬韻芝面頰泛上紅暈。
他最終輕笑一聲,起身的同時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一邊拉着領帶一邊進了浴室。
聽着淋浴間傳來持續水聲,喬韻芝的眼神突然從圓月上移開,起身去了書房。
這間房子不大,男人的書房連着卧室。她在書桌和抽屜裡随便翻找一陣,從一堆法律文件中找到兩張銀行取款存根,上面顯示取錢是昨天早上,也就是他出現在杜公館之前,金額一共五百元。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要知道,八百大洋就能在上海稍偏遠的地段買一套小房子。
他到杜公館參加葬禮之前,就是因為取錢才遲到的嗎?他取這麼多錢做什麼?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筆經濟糾紛嗎?”
男人帶着水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吓得她手一抖,兩張存根掉落到腳邊。
霍茂謙用毛巾擦着頭發,從地上撿起兩張紙繼續說道,“事情解決之後,這兩張存根今晨才送到我辦公室,算是一個了解。後續我會替原告到法院撤銷上訴。”
“噢……”
他低頭淺笑,“這上面的錢不是我的,你很失望?”
她搖頭,腰身被男人大手攬過,摟到懷裡低聲,“我洗完澡了,你還想喝一杯嗎?”
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像鳥爪子上勾人的尖刺一樣勾着她的心神,她逼迫自己側過頭去,看見床頭櫃上放着的一隻男士手表和一個老舊的懷表。
“那隻手表是你的?”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霍茂謙臉上笑意消失。他放開喬韻芝,任由她走過去把手表拿起來。
“你想說,和文凱兄手上戴的那隻一模一樣,是嗎?”
見喬韻芝沉默,他拎着毛巾在床上坐下,“是我到鐘表店修懷表的時候,偶遇文凱兄買表,他就順便買一隻一模一樣的來送我。”
他眼神看一眼旁邊老舊的懷表,“就是那隻懷表。”
喬韻芝将懷表拿起來,那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半獵人式金色懷表,不用打開表殼就可以讀取時間。表殼面上的金漆已經褪色,顯得斑駁、陳舊。
她将懷表放在手心看了又看,最後放回床頭櫃上,起身走出去。
“酒就不喝了,你早點休息。”
霍茂謙拉住她轉身欲走的手,滾燙指腹在她掌心輕輕畫圈,“我這裡入夜風冷,你要不要和我睡,沒那麼冷。”
她自然聽懂了。
輕輕将手抽走,喬韻芝撫上自己小腹,笑得凄婉。
“我配不上你,就不在這房裡待了。”
“誰說的?”
男人起身,從身後将喬韻芝環抱,熱辣氣息噴灑在她頸部肌膚上,呼吸一時微亂。
“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刻,我甚至有種錯覺:上帝從來都沒有忘記我,他把你賜給我,作為我前半生孤單寂寞的補償。”
他拉着喬韻芝轉身,與她鼻尖相抵,說話的時候唇瓣若有似無地擦刮着她的唇,氣氛暧昧到極緻。
“就當是可憐我,留下陪我,好嗎?”
喬韻芝順勢在他唇上輕啄一下,當作對他的獎勵,随後還是選擇從他懷裡退出來。
“你若真的喜歡我,來日方長,不是嗎?”
美人袖口上的蕾絲輕輕從他臉上劃過,宛若一片羽毛掃過面龐。他看着她将房間門關上,聽着拖鞋啪嗒,緩緩走向對面客房的聲音,側眸看向窗外明月,喃喃自語道,“這來日,未免太長了。”
翌日晨起,霍茂謙起床的同時,喬韻芝也推開門走出來。
她這是準備去上班?
“目前殺你的人還沒抓到,還是别去上班為好。”
喬韻芝利落地挽起長發,把包包放在玄關,開始穿鞋,“他要殺我,哪裡都是一樣的。反正今天就要搬去安全屋,我也就不你這裡待了,謝謝你的照顧。”
話語溫柔之中帶着疏離,好像昨夜炙熱的交纏不過是他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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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喜歡霍茂謙?”
喬韻芝看着身邊,和自己穿同樣護士服的小九,女孩耳後兩隻大辮子又粗又長。她雖然遠不及喬韻芝美麗端莊,卻自有一股嬌俏可愛的氣質。
“哎呀你不要這麼大聲嘛,”她嬌嗔着伸手去捂喬韻芝的嘴,“反正你懷着孕,肯定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我沒有别的意思……總之作為好姐妹,你就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怎麼讓?”
“就是……他應該還要來找你處理杜家遺産的事,免不了還要再見面吧?到時候你就帶上我好不好?求你了小喬姐……”
聽見這話,女人方才還明亮靈動的眼神黯淡下來,她輕輕撫上小九的手背,嘴角笑容未能直達眼底,“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