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寶塔山下,但駱今他們還在山上有些遠的位置。
沈越白跟着定位開上去,越開越有些偏僻,等到看到幾人的時候,周圍已經完全沒有了路人的影子。
三個男生站在路邊,最中間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沖鋒衣,雙手插兜,斜斜地立着,昏暗的夜色也擋不住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馴的勁頭。
看到蔣司綏的瞬間裴舟想起對方上次兇自己,心底本能地升起幾分抗拒,脊背不自覺挺直了一點。
沈越白察覺到,問他:“怎麼了,學長?”
裴舟搖頭:“沒事。”
沈越白以為他是擔心,轉頭安慰地又說了一句:“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前邊三人察覺到汽車燈的光亮,也跟着擡起來頭。駱今看着這輛不熟悉的車有幾分茫然,但一看到副駕駛座上的裴舟,立馬蹦跶起來揮了揮手:
“舅——我們在這!”
沈越白停車,裴舟推車門出去,視線快速一掃,掃見蔣司綏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
他刻意避開對方視線,隻看着迎上來的駱今,問他:“怎麼了?”
駱今一指蔣司綏的左腳,聲音裡帶着幾分懊惱:“都怪我非要爬裡面的小路,結果踩坑打滑差點摔下去,綏哥為了拉我不小心崴傷了腳,腫得走不動路了。”
裴舟順着手指的方向看過,看到昏暗路燈之下,蔣司綏的腳踝腫起了一個巨大的包。
他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是這麼嚴重的情況。
旁邊沈越白停好車過來,也順勢看了一眼,問:“還能動嗎?”
蔣司綏沒有說話,目光沉沉地盯着從同一輛車上下來的兩人,眯了眯眼。
兩人穿着相近色系的襯衫,都長得極好,一個高嶺之花神情清冷,一個溫潤如玉眉眼帶笑,同屏出現的時候,連月光都仿佛失色了幾分。
他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種畫面心裡蓦地升起幾分不爽。
因為他一直沒說話,裴舟和沈越白都有些奇怪地擡頭看他,駱今在一旁緊張地發出怪叫:
“綏哥你沒事吧?是不是疼得說不出來話來了?”
蔣司綏像是有些無語地瞥了駱今一眼:“……閉嘴。”
然後他轉頭看向兩人,淡淡開口:“我沒事。”
裴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毛病,明明左腳都踩不了地,還要在這硬撐。
沈越白微微一笑,主動道:“我是骨科醫生,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看看。”
他的語氣和煦,但蔣司綏僵持着,盯着他沒有動。
沈越白含笑地回視着他的視線,也沒有動。
兩個人身高相近,一個冷着一個笑着,互相看着對方,眼神深處都帶着幾分打量和探究,空氣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隐隐碰撞。
明明兩人第一次見面,但仿佛雄性生物的本能一般,下意識就把對方劃到了危險的範疇。
旁邊駱今聽到沈越白是醫生,勸蔣司綏趕緊讓對方看看,站在旁邊的另外一個男生也開口勸道。
沈越白見對方一直沒動,隻有些兇地盯着自己,無辜地開口:“這位同學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駱今聽到這話忙出來打圓場:“沒有的醫生,我室友就是臉兇,看人都這樣。”
說着,他朝蔣司綏擠了擠眼睛,做了一個拜托的手勢。
終于蔣司綏開口:“那麻煩了。”
駱今松了一大口氣,沈越白半蹲下來,伸手按壓上了對方的傷處,問他:“這裡疼嗎?”
蔣司綏說:“還好。”
沈越白又換了一個地方,“那這裡呢?”
蔣司綏的表情有一瞬不明顯的緊繃,然後又說:“也還好。”
不管沈越白按哪裡,他都是一句還好。
裴舟早就看出來蔣司綏表情裡細微的變化,他從小就對這些微表情極為敏感。等沈越白檢查完,裴舟直接說:“去醫院吧。”
他不知道為什麼蔣司綏在醫生面前都不坦誠,但去醫院無疑是最保險的方法。
他轉向蔣司綏,抿了抿唇,但沒有看對方的眼睛:“你——你是為救駱今才扭傷的,我們會負責,先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他說完,沒有等其他人反應,直接示意駱今将人扶上車。
駱今立刻聽話地攙扶起對方,蔣司綏想抽回胳膊的動作一頓,看了一眼前面的兩人,最後還是沒有拒絕。
幾個人一起上車,沈越白開車,裴舟副駕,剩下三個人坐在後排。
因自己的原因出了事,一路上駱今都顯得有些心情低落,隻好奇沈越白這個醫生為什麼會來,和他聊了兩句,得知沈越白是裴舟導師的兒子,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今天碰巧和裴舟一起吃飯。
“我在國外呆的久,國内都沒什麼朋友,幸好前些天又和學長碰上了,今天還能一起約個飯。”沈越白打着方向盤,看着旁邊的裴舟笑了笑。
裴舟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目光卻總忍不住飄向後視鏡裡坐在中間的那個男生。
蔣司綏雙手環胸,大岔岔地坐着,視線很兇地在前排兩人之間掃過,看不出在想什麼。
簡直有病。
在這樣視線的折磨下,終于幾個人又回到了市三院。院裡的護士和沈越白打了聲招呼,幾個人去挂了急診,拿了号子去拍片。
一整個流程下來花了一個小時,最後拿到結果,輕微骨裂。
大家盯着檢查單都有些震驚,裴舟轉頭看向除了腳腫一直表現得像個沒事人一樣雲淡風輕的蔣司綏,駱今開口把他心裡的話說了:
“綏哥……你是超人嗎?這都不疼嗎?”
蔣司綏視線極快地掠過一眼裴舟和沈越白,淡淡地又說了那句:“還好。”
今天值班的是個老醫生,看到幾個年輕小夥就猜出來是什麼事,絮絮叨念着年輕人要注意身體,一邊給蔣司綏做固定,詢問是要住院還是回家休養。
“回去……”
蔣司綏的話還沒落完,裴舟就開口了:“還是住院吧。”
其他人都看向他,裴舟冷着臉又補充了一句:“畢竟是體育生,傷在這個部位還是很關鍵的,得謹慎些好好休養才行。”
老醫生聽到他是體育生,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番:
“體育生啊,那更要注意了,就你們平時的訓練強度,搞不好是要留一輩子病根的。”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年輕人恢複得快,這個程度算不上多嚴重,先住兩天觀察一下,之後回去再好好養着。”
老醫生拍闆,蔣司綏也沒得反駁。
裴舟和駱今去辦住院手續,辦完之後,裴舟才發現駱今從剛才開始一直沒有說話。
他的眉眼耷拉着,往常快樂小狗一樣的神情不複存在,整個人看起來有點蔫蔫的。
他看着裴舟,很小聲地說:“小舅舅,綏哥這個傷全是我的錯,我沒想到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