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昨兒出去的時候怎麼就被徐公公發現了,若非如此,殿下也不至于為您擔憂,罔顧命令闖了佛殿。”
“你說什麼?”
蘇皎本來在内殿翻找着藥,聞言蓦然擡頭,眼中泛出幾分錯愕。
“娘娘不知道嗎?殿下今日闖佛殿……正是因為怕徐公公對您不利,才又惹了皇上龍顔大怒。”
短短的一句話霎時沖上蘇皎心頭,她眼神複雜地看過去。
她從嫁進來到現在,也才不過和謝宴認識了兩日。
他竟願意為她做到此等地步。
床榻上的人似乎已經開始陷入昏迷,臉上的神色越發潮紅,額上的汗浸濕了帕子,蘇皎手一搭過去,便被那滾燙的溫度駭住了。
她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片刻,知曉再等下去嘉帝也不會派人入内診治,眼中神色變了又變,蘇皎蓦然轉頭往後殿跑去。
她疾步奔去後殿,從嫁妝裡翻出了自己從蘇家帶來的金針。
這針是出嫁前她娘親放裡面的,并着一本醫術,讓她閑來無事學的。
蘇皎的醫術是跟着她外祖母學了半吊子,到後來做了皇後,謝宴命人單獨在和鳴殿内辟了一處院子給她種草藥學醫術,才漸漸精進許多。
而針灸,是她做皇後的第二年,才跟着太醫院的老院首學會的。
到底是後來才學的東西,哪怕重生了沒人知道,蘇皎也本着謹小慎微的想法不欲外現。
可如今麼……
沒辦法了。
感染高熱是足能要人命的,謝宴的膝傷有蛇毒所緻,若再加上佛殿這一遭,無論如何,她不能在此時看着他死。
蘇皎從後殿回來,瞥了一眼急得團團轉的長林,腳步一頓。
“你再去打盆清水。”
支走了人,蘇皎反手将門一關,閃着寒光的金針被她熟練地刺在了穴位上。
屋内安安靜靜的,隻有她一人清淺的呼吸聲,蘇皎靠在床沿歇了好一會,近兩炷香的時間後,起身去收針。
針灸退熱沒這麼快見效,她淨了手,左右瞧了一圈,搬了個馬紮靠在床沿坐着。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一夜過去,謝宴臉上的潮紅總算退去,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蘇皎擡手往他額頭一搭,松了口氣。
她往外喊了長林進來再給謝宴擦拭身子。
他身上的高熱退去,卻還有更麻煩的一件事。
永甯殿内無藥,他腿上化膿的傷若不好好治,反複高熱隻是遲早的事。
可此時忙活了一通蘇皎也是精疲力盡,打算先好好歇一歇再想辦法。
她收好了針包正要去後殿,蓦然聽見身後驚喜的聲音。
“殿下醒了。”
蘇皎腳步一頓,下意識把針包往袖中一藏,跟着轉過頭。
謝宴被長林扶着坐起來,身上沒幾分力氣,嗓子也幹澀得厲害。
“弄些茶水來。”
長林連忙應了一聲出去了。
“感覺如何?”
蘇皎走到他身邊。
謝宴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聞到了屋内若有似無的藥香,沙啞開口。
“你用了藥?”
“你高熱了一宿,永甯殿外不準傳太醫。”
蘇皎隐去了針灸的事,隻将好不容易從内殿翻出來的一點藥與他說了。
謝宴露出個意料之中的表情。
“膝上的傷别亂動,明日要想一想辦法。”
蘇皎往裡面走,謝宴将大半個床都占了,她左右掃了一圈,又坐回床沿邊的木紮上。
“你一宿沒睡?”
夜色安靜,大病未愈的謝宴連說話都虛弱了幾分,常年居在永甯殿使他臉上有一種病态的蒼白,又因為高熱的潮紅才去,面色上頗有幾分孱弱的俊美。
“嗯。”
蘇皎前世從未見過這樣的謝宴,忍不住多瞧了兩眼,緊繃的心情放松,難得和他開起玩笑。
“那自然睡不下,萬一睡到半夜身邊涼了半截……臣妾可是要吓死了。”
盈盈的笑意晃入眼簾,謝宴蓦然想起前世病榻上兩人見的最後一面。
“若是真涼了半截,你待如何?”
五年後的蘇皎貪生怕死,多年夫妻情說丢就丢,他倒好奇五年前的她會怎麼回答。
“還能怎麼辦,自然是萬分悲痛。”
蘇皎沒想到他會追問,抛出一句敷衍到了極緻的話,她打了個哈欠,支着腦袋倚在床沿。
“不過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開句玩笑罷了,可不能真做這樣的假想。”
後半句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忙了半宿她終是困了,手無意識地搭在床邊,腦袋靠了過去。
前世這會的蘇皎還不算個沒良心的女人。
心中舒服了些,謝宴垂下頭看她趴在床沿露出的半截白淨脖頸,忍不住伸手撫過去。
“當真?”
蘇皎迷迷瞪瞪地将要睡過去,脖頸間若隐若現的溫熱更讓她放松了些警惕。
“是啊,畢竟你要是死了,皇上皇後哪個饒得了我?”
她無意識地嘟囔了一句。
“我的小命可比你值得多。”
嗯?
謝宴才溫和的目光頓時又陰郁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經睡過去的蘇皎,好不容易升起的幾分好心情又全沒了。
果然,他就不該對這個女人抱有期待。
伸出的手落到纖細的腰肢,正待要動作,蘇皎袖口一晃,便有東西悄無聲息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