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皎張口便道。
“自然是因為你我是一輩子的夫妻。”
她一雙眼一錯不錯地看着他,那雙眸裡似隐藏着無盡的情意。
“做夫婿的,對娘子好一些總是沒錯的。”
她半張臉幾乎貼近在他胸膛前,近的能聽清楚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那是一雙全然依賴的眸,裡面的專注幾乎看得謝宴有過刹那的失神。
她勾着他的手腕,那瓶藥在他漸漸松了的動作中滑開了些,謝宴回神又握過去。
手中一緊,兩人指尖相碰,謝宴正要開口,便聽見一道軟軟的聲音。
“好不好嘛,夫君。”
一句好幾乎就要在她引導的話中脫口而出,謝宴猛地阖上眼又咽了回去。
果然是她。
果然,是她。
“夫君?”
蘇皎勾着他的手腕偏頭看他。
謝宴蓦然睜開眼,推開她往外走。
“不好。”
*
墨色正濃,睡夢中的蘇惟睜開眼,冷汗浸濕了他的後背。
灑進來的月光照着他赤紅又痛苦的眸,他伸手捂住了心口。
他又做了那個夢。
他夢到他的皎皎做了皇後,被那人的貴妃和皇子欺負,孤立無援地死在後宮中。
“哥哥……好疼……你怎麼不來救我呢?”
夢中那雙盈滿了淚的眼撕扯着他的心,蘇惟從沒覺得有這般無力的時候,他就這樣看着她在他面前,嫁給别人,做他的皇後,又死在凄冷的皇宮中。
那夢這樣真實,連他跟着那位謀反都夢到了,那會是他們的以後嗎?
他的皎皎會在謝宴登基的第三年死于非命,他們死前甚至連見一面都不能。
“咳咳……咳咳咳……”
蘇惟猛地捂住心口,嘔出一大口鮮血。
他踉跄着下了榻,喘着粗氣看門外的夜色。
漆黑的夜色如同一張看不到的大網将整個蘇府籠罩在未知的以後,這份未知讓蘇惟感到恐慌,可心亂隻是片刻,他眼中閃過冷意。
就算這是命,他也要将這命改了,把他的皎皎救出來。
“來人。”
屋外悄無聲息站了個人。
“主子。”
“去城郊告訴那位,有些計劃要提前。”
*
正子時,屋内一片平穩的呼吸聲,蘇皎睡得純熟,不覺面前已站了一道身影。
謝宴冰涼的指尖落在她柔美細膩的面龐上,不輕不重地摁了一下。
腦中一幕幕閃過重生這幾日發生過的事。
蛇毒,闖佛殿,重生後見他殺人敢攔在他面前,回門當日的藥,還有……神色匆匆從蘇父書房出來的蘇皎。
一切怪異又矛盾的懷疑,都在今晚他用回水凝露丸試探的刹那得到了答案。
五年前的蘇皎不會知道這東西的用處,隻有五年後的她……
貪生怕死,巧言令色,哄人的話張口就來,卻沒半點真心,敢前腳用話哄着他,後腳就能笑盈盈地奔向蘇惟。
果然是她。
她竟然重生了。
和他一樣,重生在了成親後的第一年。
腦中不斷翻湧着病榻前她毫不猶豫轉身離去的身影,那從重生後便鮮少波動的眼神閃過陰鸷,他垂下頭,點上她睡穴的刹那,大手扣在她脆弱的脖頸便要用力。
憑她病榻前的那膽大包天的話和叛逃,他便真殺了她又有何不可?
他本想既然重活一回,蘇皎又還算乖覺,人死如燈滅,他便不再計較那些背叛和逃跑。
可她竟然重生了。
手下動作收緊,那原本瓷白的面龐上刹那便漲紅,纖細的脖子在他手下幾乎瞬息便能扭斷。
謝宴語氣冰涼又陰鸷。
“你敢跑,又敢重生,我便讓你再死一回又如何?”
他俯下身,胸腔氣息翻湧,掌下再度用力的刹那,睡夢中的蘇皎卻不知夢到了什麼,喃喃了一句。
“夫君……”
謝宴一怔,繼而嗤笑。
“騙子。”
如是說着,他腦中卻不由自主回想起燈盞下她盈盈的笑。
“夫君在哪我在哪。”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夫妻呢。”
掌下才松了片刻,便又是死前她毫不猶豫離開的身影。
五年夫妻,蘇世叛變也帶走了她為數不多的腦子,她拗了死理要離開,可外面正逢亂世,她在他身邊享慣了榮華富貴,逃出去了誰保她?
她這樣貪命的人,若有腦子,就該知道待在他身邊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她偏偏……
不……不對。
的确是有了腦子,重生回來除卻最初的那句和離,後來待在他身邊,卻學會了乖巧,一句一字甜言蜜語,盡然是有目的的,卻也老老實實待着,沒再做什麼蠢事。
也知道重回來的第一件事是不再忍讓皇後。
帶着記憶回來,多少讓她學了幾分聰明,又乖乖待在他身邊,是還想如同前世一般等他登基做皇後?
也是,她畢竟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愛奢靡又貪生,前世五年都沒提過和離,如今重回,必得想辦法先弄死了雲缈和皇後,再過她潇灑的皇後生活。
謝宴忽然盯着她,眼中閃過幾分興味。
她這般讨好,待在他身邊想着皇後的日子,甚至能哄了五年前的他為蘇皎做出闖佛殿這樣愚蠢的事。
必然以為他很好糊弄吧?
冰涼的手漸漸松開,他蓦然輕笑一聲。
若是……若是蘇皎在即将成了皇後的時候知道他也是重生的,知道她幾年甜言蜜語皆做了無用功,又該是什麼反應?
謝宴忽然有些好奇。
他垂下頭,手輕而易舉地攏住了蘇皎的腰身,将她抱進懷裡。
方才被他攥過的脖頸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謝宴目光掠過,湊近了些。
“殺了你也不過手起刀落……”
他目光冰涼,又帶着幾分沉迷有趣的瘋鸷。
一寸寸掠過她的肌膚,目光遊離,直到——
蓦然俯身,在她纖細小巧的鎖骨重重咬了一口。
唇齒破開肌膚,淡淡的血腥味在齒間彌漫,他咬過,才覺得心中的悶氣好了些。
“那便先留你在身邊吧。
畢竟……”
謝宴目光落在她身上,脆弱的脖頸在他掌下綻放出豔麗的紅,她無知無覺地睡着,對即将到來的危險全然不知。
他蓦然饒有興緻地笑了,冰涼的笑在夜色裡如同開盛的靡花,眼中帶着幾分幾乎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占有與勢在必得。
他重重地摁過那道傷痕。
“我可好不容易才找到點……
重來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