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雲頭市雲頭大學。
“今天下午就要打了,你們認真一點啊!”
數字傳媒教室裡,彭米粒趴在桌上和前排的兩個男生說話。
那兩個男生一個叫劉昊天一個叫曹稼,都是數字傳媒二年級的學生,跟彭米粒同班。此時已經下課了,但兩人剛開了一局農藥,對彭米粒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嘴上應着好好好。
彭米粒再次耳提面命:“下午一點半啊!東1教學樓活動教室啊!記得啊!”
“超超超我超救我救我!”劉昊天在屏幕上一通亂點,最後也沒有避免成為第一滴血的命運,趁死亡時間雙手離開屏幕,看向彭米粒,眉頭不耐煩地蹙了一下,然後比了一個OK:“你放心吧,no problem.”
“no problem什麼no problem?我剛剛說的是幾點?”彭米粒怒道。
“2……2點?”
“一點半!”彭米粒簡直想把他倆的手機扔掉讓他們好好聽她講話,“之前多少次叫你們訓練也不來、報名也不來、那都算了,今天是正賽,可别給我掉鍊子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煩不煩?”曹稼道,同時拍了拍劉昊天的膝蓋,“快點快點過來支援……操!這什麼破中單……”
彭米粒心裡梗着一股氣,最終還是忍氣吞聲地咽下了,回到座位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教室,又分别給兩人發了兩條關于時間地點的私聊。
等她完全離開教室之後,劉昊天/朝教室門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小聲嘟囔:“個坦克那麼多話。”
曹稼笑了一下,問:“下午去不去啊?”
“去個鬼啊去?我要睡覺。”
“那你答應人家?”
“她都求我了我怎麼能拒絕?”
“嘻嘻嘻。”
“哈哈哈。”
下午一點三十二分,東1教學樓門口。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挺冷了,落葉在風中打着卷貼地竄行,整個校園都顯得秋風蕭索。
彭米粒站在教學樓大門口,一邊打電話一邊跺腳,一邊望眼欲穿地盯着面前的水泥路。
曹稼和劉昊天仿佛是約好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杳無音信,徹底擺爛。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們肯定會來的,大概是睡過了,我現在正在去找他們的路上,你們等一下,再等一下,不好意思啊……比,肯定比,他們馬上就到了。”
彭米粒挂了電話,吸了口氣,把眼淚憋回去,又開始給劉昊天打電話。
“嘟——嘟——嘟——”
今天是《夢土》高校聯賽的海選賽階段,每個高校内部舉行海選,選出一支戰隊代表學校去參加小組賽。
雖然她的偶像已經退役,但她的電競理想還沒有熄滅,千裡之行始于足下,哪怕無法登頂也要勇敢地朝前邁步——
懷着這樣的信念,彭米粒組織起了一支數媒學院戰隊。
雲頭大學的數媒專業規模不大,而且比較偏向藝術設計方向,因此男生的人數很少——雖然這很不平權,但不得不承認,男生群體對電競遊戲的關注度和參與度普遍要高一些,對這類電競賽事也要更熱衷一些。
她觀察了兩三個月,發現了幾個比較愛打遊戲的團體,其中就包括劉昊天和曹稼,她去一一接觸了,一開始那些人拍着胸脯跟她保證可以在比賽裡随便亂殺,她也跟他們一一對戰過,的确水平都高于她,她很開心,覺得生活又充滿了幹勁。
可是事情并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發展,她組織的訓練賽來參加的人越來越少,開始他們還找點借口跟她請假,之後假都不請了,說不來就不來。到今天正賽,她幾乎是求爺爺告奶奶地囑咐他們按時過來,可還是有人不來。
她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怎麼自己……就是什麼也做不好呢?
“嘟——嘟——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她把電話從耳朵上拿下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一點三十七分了。
大概今天隻能缺賽了。
以後……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打了。
死乞白賴地拉扯起這麼一支戰隊,大概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大事了。
她有點想哭,但又哭不出來,腦子裡似乎有一道巨大的長音,又似乎是萬籁俱寂的真空,她有點麻木地想:可能媽媽說的是對的,我總是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想法,人不應該有這麼多想法,人就應該好好學習,安全地長大。
她搓了搓臉,準備回活動教室告訴已經等在那裡的隊員,今天的比賽不打了,數媒戰隊原地解散……
就在她擡起頭的瞬間,她看到了一個人走過不遠處的花壇。
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很白,長得很帥,據女生私下評選是數媒系草的有力競争者,但彭米粒認識他不是因為他的臉,而是因為他的名字。
他叫神笑。
跟她的偶像同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緣故,她甚至覺得他長得和笑神有點相像,每次在學校裡遇見他都會多看兩眼。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麼想的,不知道腦子裡這些亂糟糟的東西有任何邏輯上的聯系,也許是她太慌張了,也許是她太麻木了,也許是她什麼也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