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笑在快走出鳳山體育場時追上喬橋。

喬橋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長大衣，戴了棒球帽和口罩，煙灰色的長發盤在帽子裡，隻在邊緣漏出幾绺。作為夢土電競職業選手中人氣最高的幾個人之一，這是這位電競明星出門的标準打扮——如果他不想被人發現的話。

決賽還沒有打，這個時候就離場的人不多，喬橋看了神笑一眼，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肩并肩走了出去。

喬橋帶着神笑去了一家私房菜館，進了包間之後才把口罩揭下來，露出一張頗為漂亮的臉。

神笑也不客氣，往對面的座位上一坐，說道：“有病吧？吃個串串還有包間？”

“你懂個屁。”喬橋說，“串串可是我們山城一絕。”說完拿出手機掃碼點餐，一邊點一邊報菜名，“鴨腸、雞胗、雞心……”

神笑說：“我不吃内髒。”

“我請客，我點啥你吃啥，哪兒那麼多廢話。”

“行，行。”神笑皮這一下很開心，笑起來。

等喬橋點完菜，他接着問：“怎麼閑成這樣？居然看起高校聯賽了。”

“你還說我？”喬橋眉毛一挑，“你怎麼閑成這樣？居然打起高校聯賽了？”

“我退役了。”神笑聳聳肩，“确實很閑。”

他語氣很輕松，但小包間的氣氛卻忽然凝重起來。

“上菜咯——”這時包間門打開，服務員端着一個巨大的托盤走了進來。

面前的紅油鍋底咕嘟咕嘟燒起來，連續不斷地冒泡，兩人卻對着這口熱騰騰的鍋沉默了好一會兒。

等服務員離開了，他們還那麼坐了一會兒。

“下菜吧。”喬橋招呼道，“邊吃邊說。”

葷菜全都下了鍋，冒得歡實的泡泡平靜下來。

“喝什麼？”喬橋說，“這是包間福利，免費。”

在喬橋座位的旁邊放着一隻小冰箱，裡面有各種飲料。

“雪碧吧。”

“他這兒的銀耳羹不錯，先嘗嘗。”

“嗯，是不錯。”

鍋裡的菜還在煮，現在沒法吃，兩人對着喝了一會兒銀耳羹，喬橋又說：“咱們很久沒見了。”

神笑說：“差不多一年了。”

喬橋感慨道：“從來沒這麼久沒見。”

“是啊。”

兩人自從認識以來，不管是作為隊友還是對手，每年最不濟都要打十幾場比賽，根本不可能不見面，更别提都是明星選手，還要出席多少活動啊、直播啊、練習賽什麼的。而這一切，在神笑退役以後，都戛然而止了。

“你簡直是人間蒸發啊。”喬橋道，“這一年幹啥去了？”

神笑說：“去上大學了。”

喬橋一驚：“這麼厲害？”

“一般的大學。”神笑搖搖頭，臉皺了皺，“可學死我了。”

喬橋若有所思道：“高考苦嗎？”

“你覺得呢？”

“有沒有訓練苦？”

神笑認真地想了一下，說：“應該有吧……主要是，不會的我是真不會啊！”

“哈哈哈哈哈——”

不痛不癢地聊一會兒，菜也熟了一些，兩人開始吃，邊吃邊聊其他選手的八卦，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把一年沒見的話都說盡了。

剛說完輝夢的小隊長姬知意被姐姐粉送的生日禮物感動哭了，兩人正笑得開懷，喬橋突然道：“你到底為什麼退役？”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包廂裡一時間隻有火鍋咕嘟嘟冒泡的聲音。

“神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神笑夾菜的手頓了一下，随後依然穩穩地夾起了一隻鹌鹑蛋，放到香油碟裡涮了涮，沒吃，隻是笑了一下，說：“沒什麼，就不想打了。”

喬橋眯着眼睛盯着他，慢慢地說：“你放屁。”

兩個人從職業聯賽開始之前就在遊戲中認識了，第一賽季時兩人在不同的戰隊中，各自封神，神笑所在的鬼哭戰隊得了冠軍，留存了下來，而喬橋所在的那支不幸解散了。之後神笑又得到了第二個冠軍，而喬橋卻在不同的戰隊中沉浮了兩年，到第四賽季，他以個人身份轉入鬼哭戰隊，與神笑成為了隊友。但是很遺憾，這一年的鬼哭因為内部人員變動問題跌落神壇，又因為幾位創始人之間的分歧，戰隊也面臨着解散的危機。

喬橋看清形勢，明哲保身，甯願交違約費也要離開，轉會剛得到百代集團贊助的新興豪門百代桃花戰隊，與神笑短暫的同僚情誼也結束了。

卻沒想到在第五賽季，神笑一肩挑起了瀕臨崩潰的鬼哭，打出了名留夢土電競史的“嶽下七殺”，将鬼哭又送回了巅峰，神笑也得到了他的第三個冠軍。

而喬橋所帶領的百代桃花，則一直在四強之内徘徊。有沖擊冠軍的實力，卻沒有拿到冠軍的運氣，就算在鬼哭再次登高跌重之後，冠軍之位也由新人捧起，而與百代桃花無緣。

在神笑退役的第七賽季，喬橋也因為腰傷入院，被迫減少訓練時間。

這又是一年過去，在神笑缺席的這一年比賽中，百代桃花再次敗給老對手勳爵戰隊，止步亞軍，而神笑無意間看到過一則報道，說喬橋在今年的常規賽後腰傷複發，緊急入院，恐怕無緣下個賽季。

“你呢？”神笑沉默了一會兒，轉而問道，“你還打嗎？”

“廢話。”喬橋毫不猶豫，灌下半杯可樂，“啪”的一聲把酒杯放在桌上，眼睛盯着酒杯，很兇狠，“隻要還能打，我就會一直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