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身,正是原先撞到過雲霁的微胖女生。女生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想幹什麼?就算,就算我撞到了你,也,也不至于要來堵我吧?”
調整玩呼吸的雲霁向她走過去,“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女生警覺地後退兩步,十分害怕的樣子。“那,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先别過來!”
雲霁隻好停住腳步,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
“我儲物櫃裡的那些蚯蚓和蟲繭也是你放的吧?”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不在意她的裝傻充愣,雲霁将盒子遞過去。“柑橘鳳蝶幼蟲結的繭,還是即将成熟的繭。要找别的蟲子很簡單,但是找一個這樣的繭卻不容易。”
“這是它羽化成蝶後我做的标本,送給你。”
女生将信将疑地靠近,抖着手接過标本盒。看清标本模樣時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微微睜大雙眼。随後又捏着邊緣,輕生問道:“為什麼,送這個給我?”
“你明明知道是我放的,不生氣嗎?”
雲霁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起來:“蝴蝶的幼蟲會花上整整一個春天的時間,拖着笨重的身體蠕動,取食所有可以吃的植物葉片來儲存能量。然後在夏天初至的時候,把自己結成繭,身體融化重新淬煉,直到一段時間後,鑽出繭殼展開翅膀。就這樣變成了美麗的蝴蝶。”
“接下來,它會花費所有的時間去飛舞,繁殖。有的幼蟲在幼年期就被鳥吃掉,有幸結成繭的,也有可能蛻變失敗,死在繭内。蛻變成功的,還有可能在晾幹翅膀的過程中被掠食者碾碎。蟲繭内黑暗逼仄,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張開翅膀飛向天空的那一刻。”
她停頓一下,看向女生。
“你呢,如果是你的話,在混沌的蟲繭裡,能發覺自己的痛苦是來源于蛻變還是死亡嗎?”
女生沒有回答,低頭盯着手裡的蝴蝶标本沉默。良久,她才擡起頭直視雲霁,“我很抱歉,前輩。”說着又認真地鞠躬,“謝謝你的禮物。”
女生站起身,欲言又止地抿唇,還是離開了。
雲霁一個人站在原地,擡頭看向初夏熱烈的太陽,閉了閉眼睛感受掠過湖面又輕撫臉頰的微風。過于發達的傳播媒體會把人們的戾氣集中起來,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但是在這個世界,在年輕的孩子們之間,小小的惡意也表現得更加直接,同樣的,也更好消除。
她又想,十幾歲的孩子僅憑沖動就能做很多事,但小小的惡意也是惡意,小小的壞事也是壞事。每個人就像處在繭裡等待成長蛻變的蛹,循着直覺做事,意識不到自己到底是在前進還是滑向懸崖的邊緣。
“抱歉打擾你,但是大家要準備拍合照了。”
身後是不知何時跟過來的不二周助,他舉着相機向她示意,“裕太他們都在等你呢。”
“這就來。”
……
“來來來,要拍照了,大家準備好!”熱心的小智同學舉着相機提醒道。
因為上輩子的緣故,雲霁對拍照還是有點陰影,所以站在第一排稍顯局促。秋葉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将臉貼上她的腦袋,笑嘻嘻地比出剪刀手姿勢。
演出結束還梳着大背頭的觀月站在她的另一邊,有點嫌棄地撇了眼毫無形象的秋葉,習慣性摸上劉海卻摸了個空。隻好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擺出一副自信的表情。
裕太站在秋葉後面,不二周助貼着弟弟站好,不知道是看到哪對情侶拍合照得來的靈感,躍躍欲試地問:“裕太,我們也來比心吧。”
“笨蛋老哥!誰要跟你比心啊!”
赤澤站在裕太的另一邊,單手叉腰,旁邊是一直跟着他的金田一郎。秋葉旁邊是個頭較矮的野村和木更津淳,柳澤站在觀月的外邊,臭屁地對鏡頭擺出自認為迷人的姿勢。
“3,2,1!”
大家一起喊着倒數聲,雲霁也被感染,一掃剛才的憂傷,在倒數的最後一秒笑起來。至少,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生命,這一次她不會再腐爛了。
合照拍完,不二周助又帶着相機拍了幾張單人和雙人照,主要在拍裕太。秋葉都忍不住偷偷跟她吐槽弟控真可怕。
黃昏,橘色的餘晖落在衆人身上。不二周助跟幾人都交換了聯系方式,約定照片洗出來後聯系,随後兄弟倆就并排走着回家去了。
網球部其他人也都三三兩兩回家或者自有安排,觀月則先回宿舍洗澡換衣服。雲霁有東西還放在教室,讓秋葉在校門口等她,自己上樓去拿。
教學樓裡光線昏暗,學生老師幾乎都已經離開。走到教室門口,卻看見一個女生正伏在她的課桌上叮叮當當地忙着幹什麼。做得太過專注,連她走到身後都沒發覺。
“你在幹什麼?”
突然傳來的問話吓了女生一跳,她站起來要走卻撞到身後的雲霁,重心不穩地摔倒在地。是個帶黑框眼鏡留着厚厚劉海的女生,她坐在地上不敢擡頭,滿是幹壞事被發現的驚恐。
“我,我……”
雲霁朝桌子上看去,發現是畫到一半的怪異圖案。不過圖案非常眼熟,像是在哪裡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