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紀阿姨!你怎麼了?”雲霁連忙下床追了進去。
衛生間裡,優紀彎腰扶着牆壁,一陣一陣地嘔吐。但胃裡并沒有多少東西,所以也隻能嘔出黃色的酸水。雲霁走過去輕拍她的背部,上上下下地撫過脊背,想讓她不那麼難受。
優紀呼出一口氣,清洗了口腔和鼻腔,擦幹臉上的水漬。這才抓着雲霁的手把她帶回病床上,說:“我沒事。隻不過是懷孕初期的正常反應,你不用擔心。”
優紀不是每天都來看她,現在想想她作為孕婦自己的生活也已經很不便了。她的病在精神上折磨着優紀,而日日夜夜的孕反在身體上折磨着優紀。握着優紀像往常一樣幹燥溫暖的手掌,她心裡塞滿着惆怅,壓得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優紀阿姨,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
“當然可以啦,你想去哪裡?”
“去找一個朋友聊聊天。”
夜裡,雲海下班把優紀送回了家,臨時拜托了值夜班的護士注意雲霁的狀态,以免發生意外。
雲霁睡不着,翻出筆記本伏在桌案上寫東西。她的生命已經進入無法逆轉的倒計時,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她想給重要的人們留下一點禮物。她又想到今天優紀的反應,擔心自己的離去會給孕期的她造成打擊,又有些慶幸優紀已經懷上孩子。至少,以後他們會擁有自己真正的為愛而生的孩子,構建一個血脈相連溫暖幸福的家。
*
第二天下午,雲霁收到桐谷星砂的消息,和優紀出發去了神奈川縣。照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戶人家。
優紀帶着禮品,摁響門鈴。來開門的是一個披着紅色長卷發,深眼窩高鼻梁,透綠色眼珠的女人,看着約莫三、四十歲。身上是熟悉的風格誇張多彩的水晶和金屬飾品,雲霁大概知道桐谷星砂的裝扮是跟誰學的了。
“Oh!倆位美麗的小姐,請問我能為您們做些什麼?”
“您好,我叫加藤優紀,這位是我的女兒雲霁。我們今天突然來訪是因為我的女兒對您的占星社很感興趣,想和您當面聊聊。”
優紀禮儀周到地說明來意,并送上帶來的禮物。
“原來是這樣。我叫Arcana,是一名來自美國的女巫。你們進來坐一會吧。”
房子外表看起來是普通的一戶建,幾乎和周圍鄰居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房子裡面卻别有洞天。小小的庭院裡種着各種各樣的花朵和草藥,就連入戶門的房檐都攀上了一圈紫藤花的藤蔓。屋内裝飾是很典型的歐式風格,地上鋪滿暗紅色的地毯,沙發躺椅上放着柔軟的靠枕和編織毛毯。
躺椅上坐着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戴着副老花鏡神情自若地織毛線。Arcana将她們帶到客廳沙發坐下,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媽媽,你們可以叫她Mary婆婆。”
随後又湊到Mary(瑪麗)婆婆跟前指了指她們二人,說:“媽媽,這兩位是加藤女士和她的女兒雲霁。待會我要和雲霁去房間内交流,你陪加藤女士說會話好嗎?”
瑪麗婆婆擡起頭來,對着兩人微笑。臉上層層的皺紋都堆在一起,配合着室内并不明亮的燈光,讓她看起來像個恐怖故事裡的邪惡老奶奶。優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應她,越發擔心雲霁是不是被騙進了什麼不正規的地方。
雲霁反而十分鎮定地跟着Arcana進了裡面的房間,留下優紀和瑪麗婆婆大眼瞪小眼。優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紅茶,主動挑起話題,誇贊了一番屋内風格獨特的裝修。瑪麗婆婆卻沒有回應她,藏在褶子裡的綠色眼睛認真地盯着她看。
接着更是直接顫顫巍巍地從躺椅上站起來,扶着沙發坐到了優紀身邊,把臉湊在優紀身上不停地嗅聞。優紀被她突如其來的奇怪舉動吓得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她再做出什麼别的事。
突然,瑪麗婆婆停了下來,又對着優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懷孕了是嗎?”
“啊,是的。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優紀見她終于停下奇怪的舉動,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是個好孩子,隻不過現在有點浮躁。你總是感到身體不适吧?”瑪麗婆婆講話又慢又含糊,優紀隻能努力地辨認她的發音。
“謝謝您。隻不過懷孕初期反應會大一點。”
“呵呵,你等我一下,我拿個東西給你就好了。”瑪麗婆婆說完就駝着背摸到了旁邊的儲物櫃,嘴裡數着數打開了某一層的屜子。裡面整整齊齊地疊放着花紋繁複的編織物,她抽出一條腰帶,拿着它回到了沙發。
“給你。系在腰上,孩子就會安靜下來。”
優紀有些驚訝,連忙擺手拒絕。“不用這麼客氣,謝謝您的好意。”
但是瑪麗婆婆卻異常固執,隻是笑着把腰帶遞給她,仿佛優紀不接受她就能一直維持這個姿勢。優紀推辭不下,隻好按照她的意願把這條花紋複雜的編織腰帶系在腰上。
令她意外的是,這條腰帶好像擁有魔力一般,撫平了優紀心裡的不安與焦慮,就連孕期帶來的多處小疼痛都消失了。大概是心理作用吧,優紀心想。但她現在再看瑪麗婆婆,已經沒有剛才那種恐怖的感覺,反而從她的眼神裡感受出慈祥和善良的意味。
“謝謝您,我真的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