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國之後和那邊保持雙周會議，如果不是急事，不會直接給他打電話。對面方晟林的語氣輕快，帶着明顯的激動告訴辭臨：“試制成功了，你的理論基礎是對的。”

辭臨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确實是這幾天會出測試結果，說：“辛苦了，送去驗證了嗎？”

方晟林：“已經有五家客戶在聯系。”

幾年前辭臨是做電動汽車生意起家，公司自從有了資金後，他成立研發部門，所研究的一直都是卡脖子的技術或者前沿的技術，比如芯片，光模塊。

光模塊技術，說白了，就是誰先能夠突破技術瓶頸，誰就能搶占市場份額。AI數據模型的訓練和搭建除了芯片之外也一定需要光模塊，而這兩年AI技術的爆炸式發展給他們的光模塊産品帶去了十幾倍的總營收擴張，如今光模塊領域再次領先競争對手實現技術突破，即将進入客戶驗證階段。

“對了”，說完光模塊的事，方晟林也說：“臨世的人天天都來，也找了不少人過來搭線，這是明面上的，暗地裡動作也不少。你是怎麼打算的？還晾着不管嗎？”

窗外夜色濃黑，天氣預報說明天會有一場大雪，路燈溫黃照着地面鋪滿的潔白。辭臨：“這件事我知道。”

“我也覺得你能知道”，方晟林：“就是不知道将來你爸知道他想挖的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時，會不會想和你斷絕關系。”

辭臨告訴他：“正常談，條件不讓。”

方晟林：“嗯，我知道了。”

聊完工作，挂斷電話時辭臨看到洛唯一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

消息是發給One的。

一張圖片，滿桌的餃子，原來她剛剛拍照是為了發給他。

還有一句話：【包餃子咯。】

辭臨給她回了一個動圖，一隻動漫小白狼坐在桌前拖着腮，好像是在等大餐。

辭臨回來的時候洛唯一拿着手機在笑，笑的很開心。

工作之後她燙了卷發，帶着慵懶的弧度，自然的垂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的眼睛明亮，映着燈光，像是那裡栽種了一個月亮。

唇色是自然淡紅，嘴角含笑，光一樣的有感染力。她的鼻梁秀氣，整個人帶着沒有攻擊力的美，像朦胧雲朵後面藏着的月，也像是被養在室内，精心培育出待放的花。

他的人生被淋過，滿身泥濘，被丢棄的動物一樣在黑暗中張狂咆哮過。而洛唯一一直坐在象牙塔裡，被保護，被照顧。就連給她的浴缸中水的溫度也是被呵護她的人調的恰好。所以她有能力在開心時笑，有心力在遇到困難時積極應對，她不會在無意中偶然冒出肮髒的想法，她有胸襟去關心絕望的人，她能打理好她的家…

注意到辭臨回來了，洛唯一放下手機：“你坐，他們去煮餃子了。”

“那邊有水”，不是第一次來，也都一起包過餃子，洛唯一沒在腳不方便時和他客氣，笑說：“我就不起來了，你自己倒。”

辭臨看着她的眼睛和她清麗的臉。

他曾經的妄念是羞愧，是角落裡丢棄堆積的污穢，但是他也永遠能明白自己曾經為什麼會對她生出占有欲，生出企圖剝奪的念頭。

四年多的時間過去了，經曆讓他變化了很多，但他也還是他。

……

熱騰騰冒着熱氣的餃子端上來了，陳遲霖拿了四雙碟筷，調料放在桌子上，洛唯一倒了一點到碟子裡，倒完才分辨出這個是醬油。

她對表弟說：“我想吃醋。”

陳遲霖去拿醋了，但手裡的這個碟子...

“給我吧”，辭臨對她說。

辭臨還沒有倒。

洛唯一手裡的她也還沒有用過，辭臨不介意她就把這個碟子給他，她再用了新的倒點醋。

“好燙”，洛唯一原本想一口吃一個，新出鍋的餃子太燙了。她邊嚼邊說。

辭臨幾乎是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親吻她時的感受，過去了很久，但是那種觸感柔軟，鮮活，像是渴求了很久的玩具，一個原本不屬于他的東西，終于能被他搶來，攥在手裡，捏成任何他想要的樣子。

......

晚上回到家，辭臨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輿論漫天，夢到了保姆李娟言，夢到了母親看着他惶恐不安的眼神…

夢中，他跌落泥潭，背後身處無底漩渦，泥濘快要浸透他的呼吸。他在不斷下墜，越掙紮就被吞噬的越快，超出他的自救範疇…

光滅之前，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那個遙遠的，生活在甯靜中的洛唯一，他抓緊她的手臂，将她從幹淨的房間内拽到自己身邊，他抱緊她，在被黑暗吞噬時死死的抱着她，感受她的腦袋貼着他的胸口，感受到她的掙紮時他抱得更緊。

他無力自救，隻有在窒息來時，把她箍緊，帶進原本隻有他的棺材裡。

……

驚醒時，辭臨手背頂着額頭，感受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額頭泛出的冷汗。

這次回國，他們說，先去解開心結，才能走的更遠。

深夜，洛唯一醒了，不知道幾點，想看看時間。不過除了時間還注意到一條One發過來的信息。

信息來自淩晨，内容簡短，什麼信息都沒有，隻有她的名字，反複的：

【洛唯一】

【洛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