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庭審諾拉一直有些心神不甯。西服口袋裡小天狼星在餐桌上給她留下的票似乎一直在隐隐發燙。
結束之後,不怎麼參加聚餐的她和同事一起去喝了點東西。她想和人呆在一起,填補這股無法安撫的情緒。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目光始終不自覺地落在牆上那隻跳動的挂鐘上。時間終于來到21:00。
演出已經開始了。她告訴自己不必去了。奇怪的是,她的心情不是如釋重負,而湧起了一股巨大的失落。
“抱歉,我得先走了。”諾拉突然開口,和同事道别。
她走出酒吧,冷冽的倫敦夜風迎面吹來。她站在街頭,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奔跑起來。
演出已經開始了20分鐘,場館的門口聚集着一些沒有買到票的歌迷們。
諾拉聽着裡面穿來隐約的樂聲,有些緊張地将票遞給安保人員,那人打量了她一會,才把她放了進去。
當她走進會場,那個熟悉的、溫柔而低沉的聲音——盧平的聲音——已經在台上響起了。
諾拉這才意識到,為了逃避年輕時那痛苦的回憶,她好久沒親眼見到他們的表演了。
燈光開始掃過台上的衆人。詹姆還是那樣,抱着他的吉他,炫耀般地展現着他的感染力。彼得的鼓聲呈現出和他怯懦的性格全然不同的兇狠。而小天狼星依然坐在鍵盤前,以前諾拉經常調侃他怎麼坐得住的位置,隐藏在陰影裡,像黑夜中一隻不詳的天狗。
他開始撥弄合成器,迷幻奇異的氛圍在空氣中不斷攀升。諾拉看着那些海妖般美麗的年輕女孩,在射燈下為他的音樂舞動。于是她也閉上了眼,感受那種抽離靈魂,進入心流的歡愉。
“讓我們歡迎今天最後一個獨唱的成員,”盧平溫柔地喊出他的名字,“小天狼星。”
這是他們的傳統,每次表演接近尾聲,每個人都會唱一首歌,以此終結這個夜晚。
小天狼星拿起一把看起來有些舊的木吉他,輕松地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台下觀衆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熱烈的聲音給諾拉帶來一種耳鳴般的隔絕,仿佛世界隻剩下那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這首歌,送給我一個最重要的人。”他微微一笑,透過那層陰郁的妝容,他的笑容和十三歲諾拉遇到他時沒有任何分别。
他清了清嗓子,輕輕地開口唱道:
“Imagine there’s no heaven
It’s easy if you try
No hell below us
Above us only sky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for today…”
這首歌,是他們在午後的湖邊,躺在草地上時,最喜歡聽的歌。諾拉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他知道她來了麼?突然間,她真的很想見到他。
演出結束後,諾拉默默地走向舞台後台的入口。那裡站着一個如山般高大的男人,他的胡子蓬松,看起來十分和善,像一個溫暖的巨人。
“我能進去見見小天狼星嗎?”諾拉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能。”男人有着一種英國西部鄉村的口音,他毫不含糊地回答。
“可是,我是他的……”諾拉頓了頓,不知該如何形容他們的關系。她掏出手機,準備翻找一張與小天狼星的合影,卻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換了手機。
“你是他的女朋友吧?”男人突然開口,聲音中帶着幾分揶揄。
諾拉心裡一緊,不知道該不該否認。
那男人卻大笑了起來,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都顯得十分洪亮:“哈哈哈,快回去吧,想見他們以後機會多得是。”
“海格,别欺負人家了。”一旁一個粉紅頭發的女孩吹了個口哨:“大媽,你這招數早就過時了。如果我現在喊一聲‘小天狼星的女朋友’,我敢打賭場上有一半的女孩都會答應。”
她伸出手來,“我叫唐克斯,萊姆斯的粉絲。”
諾拉有些尴尬地握住她的手。唐克斯卻湊近她,低聲說道:“我知道他們住在哪個酒店,等會跟我一起混進去怎麼樣?”
“不過,”她擠眉弄眼地說,“聽說小天狼星一般都會帶女伴回去哦。”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将諾拉從那份幻想中潑醒。她突然覺得有些迷茫。
“謝謝。”諾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告别了唐克斯,轉身離開了後台,踏上回家的路。
進到家門,屋裡漆黑一片,隻有小天狼星的氣息似乎還沒有散去。諾拉剛伸手想打開燈。
忽然,一聲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别開。”
月光透過窗子灑在地闆上,映照出一地散落的酒瓶。小天狼星坐在地上,異常狼狽的模樣。諾拉的心猛地一沉,想走過去扶他,卻在看到他的眼神時退縮了。
“你去了嗎?”小天狼星的聲音幹澀、沙啞,仿佛被某種痛苦撕裂。
羞恥心讓她下意識地撒了個謊:“沒有。今天太忙了……”
小天狼星的笑聲聽起來充滿諷刺。
帶着些許不可抑制的怒意,他猛地把手機摔到她腳邊,聲音冷冷的:“你沒時間來,但有時間和雷古勒斯約會?”
諾拉瞟了手機一眼,她沒想到雷古勒斯也有人跟拍。那天會議後,她确實和身為議員的雷古勒斯喝了個茶聊了一會,一部分關于工作,一部分關于小天狼星。
但她不知道從何解釋,她給出了一個最蠢的回應:“其實,我覺得你弟弟人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