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夜順着卓爾的聲音看過去，腳底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層黏黏糊糊的綠熒色液體。

綠熒色液體還在以肉眼難以發現的速度不斷從地底下滲出來。

“本事長進不少啊！”之夜倒是沒有多少驚訝，而是突然打起了招呼。

厲風舉起利爪，“我也不願跟你再見，咱倆本來也沒什麼交情不是嗎？”

上次之夜來骷髅石林，厲風不服，倆鬼便曾大打出手。

“今天，咱們就新仇舊恨一起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次，我一定把你吞了。”

卓爾比之夜還要着急，“之夜，别跟他啰嗦了，綠色的東西好像在爬你的腳。”

“感覺到了。”之夜垂目，“那是厲風的能力，你不是好奇為什麼那些腐屍白骨怎麼變成森林的嘛！就是這樣變成的。這些鬼絲可以鑽進任何人、鬼、植物的體内，控制。”

嗓音裡沒有任何波瀾，就像被困住的不是他。

“可是你的魂力已經消耗過半了。”卓爾尾音跟着發顫，他從未這麼焦急過，考公的時候都沒有。

“足夠了。”

那是高高在上的，專屬于神明的蔑視。上一次，厲風就是因為這個眼神，在凡兮面前與他大打出手的。

“你試試自己的腿還能不能動！”厲風從樹上落在之夜面前，

“我打不過你，但論‘困’，你比不過我。就讓我用這鬼絲一點點把你的魂力吸光。”

“之夜，怎麼辦？”卓爾急得哇哇叫，“你把我放出去，我救你。”

之夜擡頭，沖卓爾淡淡地笑，“已經被抓住了，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等我，我賣點小魚幹買個裝備救你。”卓爾正要打開裝備商城，手腕被什麼擋了一下，之夜的嗓音接踵而至，

“敢動我的小魚幹，我現在就把你當小魚幹吃了。”

“真不把我當回事啊。”厲風話音落，一根觸角悄無聲息地朝之夜伸去，然後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十根……

觸角像是普通的柳樹枝，又比普通的柳樹枝粗壯。那些柳樹枝貼近地面，從石頭裡穿行，速度極快，肉眼幾乎跟不上，而且，一點聲響都沒有，極難察覺。

樹枝一根根纏在之夜腿腳、胳膊、腰上，将他淩空拉起，整個掉在空中。

“抓到你了。”厲風從地底塑形出來，泛着綠油油的光澤，那些液體從他頭頂一點點往下滑落，慢慢變成一個實體，

“一個成了鬼奴的鬼，果然沒什麼用。而且，我聽說你被打得落荒而逃後魂魄破損，失了一魄，聚攏不了靈力。真是不知道如風是怎麼敗給你這個廢物的！”

說話間，厲風的形體又發生了變化，成了一團綠氣爬到樹枝上。他好像無處不在，沒什麼實體形态，真身也不知道是什麼，比如風還難抓。

“不過現在好了，我終于可以替如風報仇了。現在，我就吞了你！”

之夜面前，一個巨大的綠色漩渦出現，帶着獠牙，朝之夜撲去。

“之夜——”卓爾被困在之夜的鬼域裡，根本出不去，縱然是房門外也還是另一扇門。他現在隻有幹着急和撕心裂肺的喊叫。

像是……見過。

感受過這份心被重錘的痛。

之夜揚揚臉，腹語了句“放心”。在嘴角的那抹笑意還沒完全勾起時，之夜的身影淹沒在了那團綠色的霧氣裡。

心被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塊，那種疼痛難以言喻，仿佛整個靈魂都被撕裂開來。卓爾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神空洞而迷茫，跟随之夜被無盡的黑暗吞噬，找不到一絲光明和希望。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他強忍着不讓它們落下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胸口上重重地砸下一錘，卓爾試圖用雙手捂住胸口，想要緩解那份難以承受的痛楚，但一切都隻是徒勞。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崩塌了。

所有的美好和幸福都離他遠去，就是爸媽的離去，無比的孤獨和無助。他又被遺棄了，遺棄在荒涼的沙漠中，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和力量。卓爾幾乎無法站立，順着落地窗慢慢滑落地面。

厲風吞了之夜，一雙殺瘋了的眼睛掃射過來，即使卓爾知道隔着鬼域厲風看不到自己，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厲風的目光，已經死死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下一刻，綠色漩渦再次打開，朝卓爾撲來……

這次，卓爾倒沒多少害怕，他希望自己也被吞掉。吞掉了，就可以和之夜一起消抿于這天地之間，他也就不再是總是被抛棄的那一個了。

臉上，隻剩安詳與解脫。

“看來是結束了。”山上，飛翼看着望着山下的動靜如是說。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

凡兮的身影消失，飛翼面前，隻剩丢下的蒲扇，在“吱呦吱呦”的搖椅上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