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梁然睡了一覺,卻做了一場噩夢。
夢裡梁幸均闖進顔料廠,被兇狠的一群人圍住。
她醒在梁幸均退無可退的瞬間。
睜開眼,窗外是濃稠的夜色,手機顯示才九點。
梁然大口地喘氣,失魂落魄,很久才下床。
補進的睡眠并沒有養好她的精神,身體與神經還是很疲憊很倦。
恹恹靸着拖鞋,梁然來到梁幸均的書房。
書籍與牆上的名家畫作在燈下清晰呈現,她安靜凝望很久,還是不想這樣放棄,又翻找起來。
她總覺得梁幸均會留下一些證據,那是她所了解的爸爸的性格。
可一通翻找,依然一無所獲。
梁然疲憊地仰倒在椅子上,腦海中倏然閃過一個念頭,如同窗外雨聲的清脆。
她起身,很焦急地奔上二樓。
她沖到她的畫室,打開書櫃,爬樓的急促令她喘着氣,她的目光落在一個保險箱上。
她忽略了這裡。
這是梁幸均給她買的保險櫃,那時梁悅還小,她總怕梁悅扯壞她那些畫。
梁幸均便抱來這個保險櫃,笑着說夠她放那些寶貴的大作了。
梁然一動不動注視着密碼鎖,按下數字。
櫃門彈開,她不敢呼吸。
黑胡桃木的架子上,橫放着梁幸均的日記本與一台相機。
梁然緊張地屏住呼吸,拿起日記本。
再一次看到熟悉的筆迹,梁然依舊會忍不住流眼淚。
……
梁幸均在日記裡寫到,他寫生時發現一條被污染的河,順着源頭排查,最後鎖定了雲朵顔料廠,發現那裡的幾處異常。
後面的幾篇日記詳細記錄了這些問題。
梁然顫抖着手打開相機。
不是他爸爸常用那台長焦單反,倒是她媽媽以前用來拍人像的微型相機。
相冊開頭便是一條視頻。
随着她手指按下播放,梁幸均的臉出現在畫面中,頭頂是晴朗藍天和茂密的樹葉,他身處在一片樹林裡。
他調試起相機,畫面随着他的步伐而抖動。
然後他将相機固定在了什麼地方,應該拿了遮擋物藏起相機,畫面四角暈開淺淡的暗影。
很快,他端起常用的那台長焦單反爬到圍牆架着的梯子上,對着牆裡的顔料廠拍錄起來。
畫面變動不大,梁幸均始終保持着小心謹慎,會不時低下頭躲一躲。
時長11分鐘時,視頻裡突然響起一段極輕的腳步聲,一點點逼近,沉重的步調碾過落葉枯枝。
一道修長的男性背影出現在幹淨的畫面上,面朝梯子上的梁幸均。
梁幸均也發現了動靜,回過頭。
“你什麼人,在這幹什麼?”男人的嗓音很沉,帶着金屬質感的冷調。
梁幸均從梯子上下來:“我做短視頻的,嘿嘿,一天什麼都拍,就是單純好奇顔料怎麼做……”慌亂之中,賠着笑臉的梁幸均做着憋足的解釋。
梁然的心髒瘋狂跳動,像是被一把尖刀抵着。
男人伸出手掌:“拿來。”
沒有再聽梁幸均的解釋,他奪過相機,取走SD卡。
就在梁然害怕他要怎麼傷害梁幸均時,他嗓音冷漠:“商業機密是你能竊取的,滾。”
掩耳盜鈴。
但好在梁幸均拿着單反真的安全離開了。
畫面并沒有停止,是梁幸均悄悄藏的這台相機還沒有被男人發現。
男人在這時轉過身,他的表情冷靜得不像普通人,眼神落在SD卡上,很利落地毀掉了芯片。
他掃了眼四周離開了。
那張臉也在隐藏的鏡頭下拉近,放大,又至消失。
梁然不想用英俊去形容一個犯罪者。
可他的五官生得太正,帶着一種攻擊十足的英隽,身材很是修長,整個人完美到像建模,外表實在太出色。
他很年輕,用男人稱呼太偏成熟的膩氣,應該用青年形容。
一個犯罪者,身上有一股亦正亦邪的氣場,也許是他慣用的僞裝。
仿佛這不是一個鐵證如山的視頻,而是好天氣下哪家新生代的高顔值偶像輕松的試鏡。
畫面過去了十幾分鐘,梁幸均回來取走了這台相機,藍天與綠林在屏幕裡抖動着,又都熄滅在黑屏下……
梁然如同親曆一場隐伏,渾身生出潮濕的汗。
這是證據。
雖然沒有制毒的發現,但至少這男的的模樣可以被納入偵查的範圍吧!
忽然間,梁然屏住了呼吸。
她的視線停留在男人骨節修長的雙手上,這雙手好像太過漂亮了,漂亮到像白天剛剛見過一樣。
她倒退畫面,将視頻進度條拉到男人折轉回的臉上。
暫停,放大。
她用手指遮住他鼻梁以下的臉。
暴雨敲打着窗戶,空氣裡彌漫起潮濕的冷氣。
一種驚悚的感覺從後背竄起來,讓梁然整個心髒都仿佛停止了顫動。
被遮住半張臉的男人展露着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分明就是她今天在藥房裡撞到的那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