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野手速很快,攥住她手臂,用那隻殘疾的左手。
他的眼神很沉很冷。
梁然笑嘻嘻的,擡起眼望進這樣一雙眼睛。
開車的青年說:“你送她進去,我車上等你。”
沈宗野就這樣握着梁然手臂送她進了酒店。
幾個推着拉杆箱的男女在前台排隊辦理入住。
就在梁然慶幸沈宗野真的肯送她進來,後面她該怎麼發展時,忽然覺得沈宗野的腳步變快。
他幾乎是拽着她在走,不再有剛才那股耐心。他的手臂力氣很大,看似極淡地拽着她胳膊,實際手上粗糙的繭和重力都弄得她皮膚發痛。
他直接穿過排隊的客人,不顧旁邊兩個高聲說他有病插隊的人,将她往前台一丢。
“這人住酒店,她喝醉了,麻煩找個女士帶她進房間。”
丢下這句話,他轉身出了大堂。
梁然的演技太好了,也應該說她出乎意料地完全忘記阻攔掙紮。
她半個身體磕到服務台的大理石上,整個人都沒有抓握力,直接滑倒下去,是旁邊剛才說沈宗野插隊的一個女生拉住了她。
女生回頭看沈宗野:“有病啊!這麼對一個女生!”
梁然也看去,沈宗野大步穿行在酒店大堂富麗的燈光下,黑色襯衫袖擺高高挽起,仿佛還能看見剛才扔出她時手臂上鼓動的青筋。
他修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感應大門中,光亮的玻璃隔開了晦暗夜色。
女生問梁然疼不疼,前台也連忙出來扶她,後面的人說先給她辦入住吧。
梁然醉得歪頭笑,嘿嘿說謝謝,盡管沈宗野已經不在這兒,她依舊得演好醉酒的狀态。
她隻是太意外了,意外沈宗野會在這麼深的夜晚把一個漂亮的異性丢開,而不是同她一起進入房間。
她真的看不透這個壞人。
……
電梯上行到八樓,梁然從電梯門裡出來,扶着牆壁亂撞,眼睛像看不清楚,把手上的房卡放到眼睛前,又對着兩旁的門舉着比對,搖搖晃晃扶牆走。
安全通道的兩扇門露出一條縫隙來,直到梁然穿過這扇門,一隻大拇指缺失的手才推開門,英隽冷淡的一張臉映入門後,是沈宗野。
他并沒有離開,剛才把梁然扔到前台的時候,他聽到前面剛辦完入住的女生接過房卡時,前台說的是八樓。
他并不确定梁然是不是也入住在八樓,從地下車庫上來站了會兒,梁然果真進到了這一層。
她醉意很濃,扶着牆找了好幾間,刷了幾下房卡才推開房門,搖搖晃晃鑽了進去。
沈宗野收回深邃的視線,高大身軀這才隐匿在兩扇門後。
黑色汽車停在地下車庫,沈宗野鑽進去,謝天明發動引擎,車子徐徐彙入了街道車流裡。
一陣無聲的默契被低笑聲打破,緊接着笑聲越來越大了。
謝天明握着方向盤在笑,剛好等一個長紅燈,他手指敲着方向盤,有意思地看沈宗野,AK都難壓的嘴角全是取笑的意味。
夜色絢爛,盛夏的風吹進舒爽的涼意。
沈宗野:“笑什麼?”
“我這笑應該很明顯啊,有些人走哪都有桃花。”
沈宗野表情很淡,并不認為好笑。
謝天明:“不過我有些不明白,你怎麼肯幫她?當着雲肖那幫人的面,有點不像你的風格。”
“你知道老萬做化療,在一院附近租了間房。”
城市的夜晚燈光明亮,路口來往行人穿行,沈宗野繼續說:“那天去找老萬的時候外面下了大雨,有一隻流浪貓在樓下躲。”
那天醫院對面的樓裡,他就坐在三樓的陽台上,望着那隻躲雨的流浪貓一會兒縮在花壇下,一會兒瘸着腿竄到馬路對面的醫院牆角。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有的人也隻是多看了它一眼,沒人為它停下,還怪可憐的。
局勢不尋常。
他當然不可能去幫一隻流浪貓。
老萬心怪狠,他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個異類。
直到他遠眺見梁然把袋子裡的食物喂給那隻貓。
“那還挺有緣的,這大美女也挺可愛的。”謝天明聽完,問:“她就是前幾天丢手機那姑娘嗎,我感覺和上次接電話的聲音好像。”
上次梁然在派出所那裡打來的電話,最先是謝天明接的。
沈宗野點頭。
謝天明笑:“叫什麼名字啊?剛剛還聽你叫人家然然。我看人家對你挺有意思的,你不是說她也是南城人麼,不然留個聯系方式,以後興許能遇見……”
沈宗野冰冷的視線掃向謝天明。
謝天明臉色一僵,瞬間閉了嘴,也意識說了不該說的話。
包房裡那聲“然然”是因為沈宗野慣常維系人設的習慣,他沒有任何意圖。
汽車照常行駛,兩個人都不再交談。
沈宗野靠在椅背上,餘光掃到右肩上一根長頭發,短了半截的拇指撚起來丢到了車窗外。他抱着手臂閉目養神,又突然睜開眼,撚起衣服聞了聞。
清冷又糅合着甜度的香水氣侵入了鼻腔。
還是上次那股氣味。
沈宗野抽出一支煙點燃,也懶得吞,都有意地吐在車廂裡,煙霧落滿了衣服和各個角落。
“草!”
“讓我吸二手煙,不管我死活啊!”謝天明哭笑不得地罵他。
有些笑點并不好笑,但卻發生在不見天光的隐蔽線上,也許才鍍上一點難得的惬意,讓他們唇角生起忍俊不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