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野吸着煙,骨節勻稱的手指彈了下煙灰,恣意的神态那樣自然。他并沒有馬上回答梁然的問題,等音樂的高潮結束後他才似笑非笑地看梁然一眼,說:“你想問什麼?”
“我問你這些人是什麼意思?”
沈宗野嗤笑一聲,手掌落在身旁女人光滑的大腿上。
他那樣自然,梁然隻覺得那根斷掉一節的拇指還是報應太小。
真是惡心啊。
沈宗野扯起薄唇笑了:“你這話問得有點意思,如果你不了解我,那就用眼睛好好看。”他的笑不達眼底,瞳孔隻有一片冰冷的暗,“當然,我也不需要你了解。”
他扭頭朝身邊的女人說:“有點掃興,看看你們哄人的本事。”他的手臂搭在女人肩上。
女人開始彎腰拔開紅酒,拿來骰子,問沈宗野想要什麼賭注。
沈宗野笑得很惬意,跟女人玩起搖骰子,他頻頻赢,女人輸一次就解開上衣的一節綁帶,直到女人按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嬌嗔地說“要輸光了”,他才叼着煙笑,說換一個。
又有人坐到他身邊,接着跟他玩這個遊戲。
梁然坐在沈宗野左邊,燈光晃過這張挺立的側臉,他唇角的恣意那麼刺眼,一雙漆黑的眼睛也這樣肆無忌憚。
梁然盯着那根斷掉一節的拇指,在昏暗旖旎的燈光下垂下眼,恨意如一場暴風雪,不管她是閉上眼睛還是睜開眼,這場暴風雪始終都無法降落,也無法平息。
雲肖嘶吼着唱歌,李浩被那個輸得直喝酒的女人逗笑,大魚坐在角落裡啃骨頭,謝天明坐在靠門口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手機……
滿屋子烏煙瘴氣……
今天是2017年七月二十八号,梁然和陌生的一切打交道的一天,在這之前,她的世界從來都是幹淨又富麗。
她以為她能做得到。
在沈宗野吐出的煙草氣卷向梁然時,梁然再也受不了,起身大步走出包房的門。
她徑直沖向盡頭的洗手間,撞到人也說不出一句抱歉,任被撞的男人罵她“有病”。
梁然望着洗手台的鏡子,她此刻的樣子實在太失敗了。
說要報複的是她,可做不到低去塵埃裡的也是她。
水流聲急促,水珠亂濺着洗手台。
包房裡都有衛生間,這裡的洗手間根本沒有人來,算是最安靜的地方。
沈宗野就站在門外,平靜的一雙眼睛望着梁然的背影。
她撐着洗手台,不知道是不是在哭,鏡子裡的模樣很崩潰,長發淩亂地遮着臉,他不太看得清鏡子裡的她是什麼樣子,水流聲嘩嘩地響。
直到梁然抽出一張擦手的紙巾,對着鏡子小心擦拭眼角。
沈宗野在她擡起頭時轉過了身,背靠着牆,取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偏移的角度剛好能照到洗手間,也剛好看清梁然。
她正對着鏡子擦眼角,眼睛有些紅,還真是哭過了。
她從包裡找出口紅補着妝。
沈宗野摁滅手機屏幕,無聲地走回包房。
他沒把梁然這個小插曲看得太重,她看起來漂亮、知性,修養很好,是那種很有文化又清白的女人,就算真的是喜歡他,也不會接受今晚的他。
這種場合足夠把她吓跑。
坐回包房,身邊兩個女人又纏上來,主動挨着沈宗野。
沈宗野淡淡抿了抿唇,接過一個人遞來的酒。
光影搖擺,烈焰滾入喉嚨,房門被推開,風輕輕帶起一縷長發。
是梁然走進包房。
她連影子都太耀眼了,絢爛燈光裡足夠侵占沈宗野整片餘光。
她彎腰問雲肖話,雲肖有點難辦地看向沈宗野。
沈宗野聽清楚了,是房卡。
梁然直接摸向雲肖的褲兜,雲肖不敢讓她碰,連忙站起來,梁然便這樣在雲肖身上找到了房卡。是沈宗野交代他們訂的頂樓大套房。
沈宗野目光極冷。
梁然走到他身前,不顧左右的女人,隻笑吟吟地,居高臨下地看他。
“不是喜歡多人運動嗎。”她漂亮的眼睛數着這些女人,“……3、4、5,可以啊,你先在這玩兒,我去房間等你。”
沈宗野眼神冷得可怕,起身拽住梁然的手将她拉出房門。
他停在樓梯拐角,即便再沖動也依舊保持着表象的冷靜。
他隻是意外梁然會回來。
“梁然,你沒覺得你已經打擾到我了?”
“我不覺得。”梁然很無辜地看他:“今晚都是你安排的,我好像沒對你做什麼吧。”
蒙着灰塵的玻璃窗映上皎潔的月色,沒有燈光的樓梯間,月光像唯一的戰士闖入這片黑夜,照出黑處他們各自明亮的眼睛。
誰都沒有說話,擠進窗口的晚風是這死寂裡唯一的聲音,卷起一段不見硝煙的嘯鳴。
梁然手腕忽然一痛。
男性結實的胸膛撞到她,滾燙呼吸撲面而來,沈宗野抓着她手腕,直接将她塞進了電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