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眨了下眼,張口剛想說算了。
對面的少年率先打破沉默。
“就是,”林成旭收回手,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夏黎,沒有絲毫躲避,“你不說不要,我就不走。”
如果你說了不要,那我就在你身後。
夏黎定定望着林成旭,忽然想起五歲那年第一次遇見林成旭的時候。
那時夏唐青已經去世一個多星期了,黎桦整理好北京的工作之後,帶着她回了江城。
那是夏黎第一次去一号巷,坐在車裡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和街道,路過一号巷的藍牌子,經過那顆高聳的梧桐樹,開往巷子深處。
一道橙黃的身影從窗外跑過,她聽見外面的人叫他。
“林成旭!”
林成旭回過頭,笑容漾在陽光下,調皮地朝後面人做了個鬼臉:“在呐!”
“笑什麼呢?”黎桦突然問她。
夏黎轉過身,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她說完,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聽到黎桦說話又趕忙放下去。
黎桦開着車說:“新學校我已經給你轉好了,暑假也給你報了補習班,可以先熟悉熟悉環境,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那媽媽你呢?”夏黎悄悄擡眼看她,扣着衣角,“你不住這裡嗎?”
“我最近案子多,來來回回太麻煩了,等後面時間閑一點也會過來住的。”
“嗯,”夏黎垂下眼,“……知道了。”
窗外的笑聲逐漸變小,小到世界隻剩下她。
送她到家沒多久,黎桦離開了江城。
夏黎也聽話的去少年宮上補習班,那時候一個區的補習班都挨着一塊,一二層是上興趣班的,三四層是補課的。
小孩都愛玩,每每一下課樓層就被串得稀爛,吵鬧聲不停。
夏黎初來乍到,一個朋友都沒有,她那時候也不愛說話,天天一個人藏在最後面靠窗的位置上寫題。
一開始是黎硯送她去補習班,走過一次之後夏黎熟悉了路線,再也沒有讓黎硯送過。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那時候天已經黑了,外面突然下起暴雨,雨聲雷雷,天陰得可怕。
夏黎站在少年宮門口,看着身邊一個又一個小孩被自己的父母接走,很快,那裡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暴雨沒有絲毫停止的痕迹,夏黎看着地上的水坑,抿着唇攥緊書包。
就在她準備擡腳走向雨中的時候,旁邊傳來一道聲音,緊接着一顆橙色的包裝袋的糖果出現在陰沉的世界裡:“給你。”
夏黎轉過頭,看向那道聲音的主人。
是那個笑得好看,叫林成旭的小孩。
他穿着一件黃色的恐龍雨衣,站在少年宮門口,像黑色卡紙上的一抹亮色,突兀卻極具吸引力。
他笑着晃晃手裡的糖,問她:“你是叫夏黎對吧?”
“嗯。”
“我叫林成旭。”
夏黎點點頭。
我知道。
“我們兩個家住得很近,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嗎?”林成旭看了眼外面的雨,又問她,“今天的雨好像有點大,你帶傘了嗎?”
夏黎搖搖頭。
為什麼要問我?你都有雨衣了。
他可真奇怪。
那是夏黎對他的第一印象。
一個愛笑的奇怪小孩。
雖然很好看,但,還是奇怪。
别人都不會主動靠近她,隻有這個人。
“沒關系,”他的眼睛彎下來,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蹲下來拉開書包拉鍊,拿出裡面那件同樣的黃色恐龍雨衣遞給夏黎,“我還有一件雨衣,送你,穿上就淋不到雨了。”
夏黎其實想說不用。
但林成旭速度太快,塞給她,人就跑了出去。
他穿着那件黃色恐龍雨衣在雨中一蹦一跳:“夏黎你快看啊,這個水坑好大,像不像煙花?還有這個,路燈倒映着像不像太陽?”
那夜的雨真的很大,身邊的林成旭也真的很吵,那個奇怪的小孩就那樣毫無征兆地撞進了她的世界。
這一過就是十一年。
眼前的少年眉眼長開,骨相極好,一雙眼圓而深邃,笑起來時眼角會下垂,嘴角左側有枚很淡的梨渦,頭發柔軟,身軀高大,寬闊的脊背竟可以完完全全籠罩她。
夏黎忽然驚覺——
原來,他們都已經長大了。
夜色很沉,好像至始至終都是寂靜無聲,獨獨今夜,喧嘩極了。
砰砰砰——
煙花綻放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