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梁予桉沒有回答。
他還是注視着遠方,任由月光朦胧。
“記住他。”任嘉悅突然開口。
梁予桉的背影微微一聳,像座柔軟的小山峰,被冰涼的聲音驚動山間叢林,無數雀鳥從心口震出,展翅飛翔。
任嘉悅靜坐在位置上,看着地上那道清瘦的影子,冷清的聲音帶着涼氣:“牢牢記住他,然後好好生活。”
梁予桉蠕動下手指,移到左邊握緊手表,心髒跳動的聲音在手表中亮起。他終于回過頭來,先朝徐方好笑了下,又看向任嘉悅,棕色的瞳孔微微一動,握着手表的手指更加用力,玉镯被照得透亮像天上遙不可及的月光。
他移開眼,又轉過去望向黑沉的天空。
城市的燈光太耀眼,把天上閃着微弱星光的星星遮得無影無蹤,靜谧得如同已經死亡。
突然,那黑夜眨了下眼,一點星光浮現,吓跑了死神的降臨。
梁予桉微微一笑。
他記住了那顆星星。
任嘉悅看着影子昂起頭,發絲被江風吹得淩亂,耳畔傳來溫潤的聲音。
“我們普通人的一生都是很平常的,能被一個人記住,那他的存在就足夠有意義了。”
徐方好最後緩了下來,眼淚稍稍停止,語氣認真:“可是,我還是接受不了。我不希望我身邊任何一個人出事,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好好的。”
喬平樂又給她遞了張紙,順着她的後背:“會的會的,放心吧,别哭了,小心明天變腫,你想複習都複習不了。”
梁予桉沒有再說話,任嘉悅也沒有。
一個看着天,一個看着地。
所有的難過似乎都停止在女孩的願景中,如同童話故事的結局那樣天真美好。
後面又有在談論:“你說他最後知不知道那個小孩是人類?”
“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是我不管知不知道我都不可能去拉那個小孩的。”
“我也是,小孩摔一跤又不能怎樣,頂多破點皮。”
“對啊,所以說這故事其實挺不合理的,太幼稚了,走走走,回家去,熱死了。”
夏黎靜坐在原地,身後人腳步匆匆。
“怎麼了?夏夏?難過了?”林成旭歪着身子探頭看她。
夏黎發神地扭過頭,遇到一雙發光的黑曜石,透亮、純淨、滾燙,戰勝灼灼熔岩,練就一顆寶石心髒。
她忽然開口:“盡管短暫,卻也熱烈。”
林成旭不解:“什麼?”
“結局。”夏黎望着他的眼睛,深深一笑。
林成旭一怔,又笑開,“原來你剛剛一直在想這個。”林成旭雙手往後一撐,迎着江風問,“那如果是你,你會去拉那個小孩嗎?”
夏黎沉默幾秒,開口回答:“我不知道,我沒有過他那樣的經曆,無法判斷我在處在那刻會做什麼樣的選擇。那你呢?你會嗎?”
“可能,不會吧。”林成旭說,“我雖然很喜歡英雄,但我并不想當英雄。”
他伸展胳膊站起來,微微挑眉,那雙清亮的眼睛竟然有點痞氣:“就像你說的,還是做個自私的橙子比較好。”
林成旭這樣說,可夏黎并不認為他會這樣做。但夏黎什麼也沒說,低低一笑,也站了起來:“嗯,那就當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