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視線,沉默幾秒,又開口問:“我其實一直都想問,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要過來給我創可貼?明明你可以一直漠視不管的。”
夏黎靜靜回道:“因為我知道你也幫過我,所以那個時候我隻是還了債。”
高賀一詫異了:“我什麼時候幫過你了?”
夏黎輕輕笑了笑,說:“一年級的體育課上,謝謝你,幫我擋了砸過來的籃球。”
那次體育課,夏黎坐在樹下看書,一群小孩學着高年級的樣子在籃球場上打球,連球都不會運的小孩,随便一投,球就失了手,方向也偏了,直沖樹下砸去。
夏黎看書看得入迷,根本沒聽到有人在喊,直到身前有陰影落下,她擡頭一看,是高賀一替她攔下了砸來的籃球。
他那時候話少,性格也怪,把球攔下來,送回去,看都沒看夏黎一眼,轉身就走。
可能事對他來說太過随手,但夏黎卻記了很久。
也是那天,夏黎對他的印象多添了一條,人還行。
以前的夏黎從不覺得他們是朋友,她也不知道朋友之間是種什麼樣的相處模式,隻是後來他倆的關系好像确實變了點,每次再遇到都會打過個招呼,關系說不上多親密,也不像曾經那麼淡漠。
後來,夏唐青去世,她回了江城,他們也沒再見過。
直到高一物理競賽那次,再遇到高賀一,他變了很多,話多了,人也開朗起來了,但那次時間短,夏黎也隻是匆匆和他打了個招呼,比完賽當晚,他們就返程,那之後也沒再見過。
現在再遇到,他們都成朋友了。
高賀一聽着她的話終于回想起些什麼,笑了笑,跟着她上樓左轉:“我都不記得了,你怎麼現在還記得,謝就不用了,反正我也沒說謝謝你。”
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下來,高賀一探頭朝裡面看了看。
畫室裡現在隻剩下林成旭和一個女生,林成旭坐在畫闆前,畫着素描畫,女生就站在她們的旁邊,兩人距離很近,大概也就兩米左右。
林成旭的手指很好看,握筆時骨節分明,手上的青綠血管像蓬勃的筋脈,一揮一動都牽着一些晦澀心事。
他絲毫不知,專注着眼前的畫:“這樣收一下,型就好很多。”
女生又悄悄湊近了點,探頭去看他剛剛改的型,眼睛一亮:“林成旭,你真的很厲害,我看你畫得那些畫完全都可以當範畫了。”
林成旭沒看她,拿着櫻花橡皮開始邊提邊收:“還行吧。”
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口站着的人。
高賀一扭頭看了眼夏黎的表情,這樣外露的情緒還真的人生頭一回。
他笑了笑,擡手開始鼓掌,邊鼓邊往裡走。
林成旭回過頭看到夏黎,雙眼一閃,嘴角彎起,一注意到鼓掌的人,眼神又沉了下去。
高賀一還在添油加醋:“哇,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林成旭,早戀呢?”
林成旭攥着鉛筆,看着夏黎和高賀一并在一起的肩,手上一緊:“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高賀一勾勾唇,連忙攬過夏黎,眼裡盡是壞樣兒:“看不出來嗎?我們在續前緣。”
林成旭盯着高賀一那隻攬肩的手,沒人注意到他那眼神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手裡的筆紮上去一樣。
夏黎掙開他的手,沒有動,站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沒有笑,聲音也淡:“我替方好她們過來看看,你既然很忙,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要等你嗎?不等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
沒等林成旭先開口,高賀一搶着就說:“肯定不用等啊,他有其他同學要幫助。走吧,剛好明天放假,今晚就帶我逛逛江城吧。”
說着也沒管夏黎答不答應,推着她的肩膀帶人走出畫室。
夏黎沒有反抗,也沒有掙紮,就那樣被他輕而易舉地帶出來。
外面的陽光很刺眼,明明已經到了秋天,還是讓人很不舒服。夏黎被照得混身難受,心口好像寄居下一隻小螃蟹,鉗子每動一下,心心髒就跟被夾到似的一樣生疼。
清爽的晚風吹過來,卻怎麼撫都撫不平。那隻螃蟹越鑽越深,把她的保護罩都戳得亂七八糟,四處透着難過。
夏黎懂得這樣的情緒。
它叫吃醋,也叫嫉妒。
可這一次她沒有可以開口訴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