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微簡單同她解釋前因後果,又将盒子遞回她手。
她雙手接過,連連道謝,也為自己的大意而後悔:“真沒想到,會在這兒被偷東西。”
“我也沒想到有人會在機場貴賓休息室下手。”沈雲微俏皮地眨眨眼,“不過偷也偷得挺有眼光,這可是百達翡麗6002G-001。”
“是啊。”中年女人展眉輕笑,方才的緊張不安被面前女孩的一個玩笑所沖散。
“對了,冒昧問下……”
沈雲微正要問起對方收藏名表的緣由,對方突然咳嗽了幾聲。
“不好意思。”中年女人道,“嗓子不舒服,最近倫敦降溫,可能有點感冒。”
“沒事。”沈雲微遞上紙巾,還有包裡的糖,也一并熱情分享給她,“我剛好有幾顆蜂蜜潤喉糖,你嘗嘗?”
“不了,謝謝。”中年女人搖頭。
這拒絕太過果斷,怕沈雲微誤會,她連忙解釋:“别誤會,是我對蜂蜜過敏,吃不了這個。”
“你剛才是有什麼想問我嗎?”她接着道。
“哦,對。”沈雲微想起壓在心中的好奇,“我想知道您收藏這塊腕表的原因。”
“不算收藏,我隻是一個暫時的保管者。”對方沉思片刻,眼底有太多複雜情緒,“我總想着,或許有一天,我能把這塊表送給他。”
“是對您來說很重要的人吧?”沈雲微輕聲問道。
“是最重要的人。”對方點頭。
如今選擇進入拍賣這一行業,數年前高中畢業就選擇在UCL考古學院IOA就讀,其中共同的原因,都是沈雲微對于人與物件情感羁絆的着迷。
在她看來,或是文物,或是奢侈品,都不是完全獨立的物件,價格也并非唯一标簽。
它們總要與人産生聯系和情感羁絆,從而擁有自身的溫度。
沈雲微喜歡那份溫度。
但再往深問下去,大概率就是太過私人的理由。沈雲微及時止住了,怕觸及面前陌生人的隐私。
又因為臨近登機時間,實在沒機會多聊幾句,沈雲微就不得不拿起包告别,準備登機。
“機場發生的事,阿喬已經告訴我。你一個人登機了嗎?雲微。”
一上飛機,母親大人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耳報神可真快。
有這麼一出,當然是因為沈雲微一個月前就實施過一次逃跑行動,雖然最後以失敗告終。
沈雲微認命地回複:“這回沒有逃跑,人在飛機上了,已老實。”
最後那三個字實際上是個表情包,她母親明顯沒看懂,但仍照着字意回複她:“老實這個詞跟你可不沾邊,上個月你差點跑去澳洲。”
沈雲微:“……”
“快回家吧,大家都很想你。”
“下飛機後,别自己回來,有人會去接你。”
是思念,附加一句叮囑。
但沈雲微一句也沒有回。
頭等艙中。
在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裡,沈雲微基本都是在睡覺。
沒困意時,坐起來翻幾頁文獻,是在研究唐代瓷業的“南青北白”。
偶爾也會停下翻書的手,發愁起自己的未來。
沈家與秦家的聯姻,似乎木已成舟。
可秦硯修這個人,她隻在重要場合見過幾回,彼此之間說話不超過十句,完全不熟。如今幾年沒見,印象其實已經很模糊了。
然而但凡沈雲微認識的人,幾乎沒有不誇秦硯修的。
不是說他家世門第好,就是說他天縱英才,縱橫商界,年少有為。甚至還有人誇他容貌出衆。
在他們看來,秦硯修與她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想到這裡,沈雲微用力搖搖頭,試圖把這些關于秦硯修的議論全都清出腦袋。
事情到了這一步,隻能說,慶幸她目前還不用與秦硯修單獨相處。
等她回了家,和父母姐姐們好好撒個嬌,隻希望這事情還能有轉圜餘地。
十小時後,飛機在北城機場降落。
由于時差原因,北京時間已是第二日,早上六點左右。
沈雲微下了飛機,直接沿專用vip通道,一路往地下停車場而去。
在母親提前告知她的位置附近,隻停着一輛車,顯然就是接她的人了。
沈雲微遠遠瞥見那一抹寶石藍,就覺得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走近認出那是勞斯萊斯浮影,便暗道一聲“完蛋”。
這應該是那個“老男人”的車!
沈雲微開始猶豫是該繼續往前走,還是該趁沒被發現,早點轉身跑掉。
下定主意後,剛一擡腳,就聽到一聲極輕的男聲:“沈雲微。”
沈雲微聞聲緩緩回頭。
在停車場略為昏暗的光線下,男人倚靠着車身,雙臂交叉抱胸,身材修長挺拔,肩膀寬闊,一身深灰色西裝沒有一絲褶。
他的額頭高而寬,梳着二八側背發型,被發蠟固定過一般一絲不苟,額前夾雜着幾縷銀發,像是挑染。發質顯得很蓬松,少了幾分商務的嚴肅,顯示出目前他處于相對放松的私人時間。
而讓沈雲微一眼望去,印象最深刻的,當屬那雙海藍色的眼睛。
亞洲人極少會有這樣的瞳色,卻不憂郁破碎,而是凝鑄着冷峻。
他擁有着傳統貴族的周正儀态,緘默沉靜,為她打開車門。
“是你父母讓我來接你。”他淡聲道。
真糟糕,沈雲微木在原地。
來接她的人,竟是秦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