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後,枝桠薄綠。
房前苔藓已悄悄滋長。
翠寶和菊竹跪坐在外間一夜未眠,翠寶撐不住困意的腦袋時不時栽幾下。
昨夜,太子在長公主房裡寅時三刻才離去。
李公公告誡裡裡外外的下人都得打點好,不準任何人踏入這間院子。
裡屋這時傳來輕喚,嗓音帶一絲柔糯。
菊竹起了身,連忙進屋去為榻中的人倒水潤喉,翠寶則緊随其後。
榻帳裡的容珞喝完水,有些失神。
看兩個宮女守了一夜,滿眼困倦,便讓她們先下去沐洗和休息。
未過多久,院内再度安靜。
外屋換了宮女伺候。
翌日,照瑩等人被宮正司放了回來,正因容珞被暗衛帶走,她們僅僅被當作送青詞過去,與巫邪之術無關,并未被問罪。
照瑩一回來,抱着容珞落淚。
這次容珞被關起來差點受辱,她在清和行宮聽到裡頭的道士說,太後還将長公主賞給跟前的幾個道士。
一向穩重的照瑩吓白了臉,在被宮正司帶走時,差點掙脫跑去西廂房,還是保順将她按住,告知長公主已平安。
害得照瑩這般擔心,容珞心生愧疚,哄她安慰許久,翠寶點頭:“還好有太子殿下,不然就真出事了。”
翠寶是個直腦筋。
誰對他們好,翠寶就喜歡誰,太子殿下護着主子,她也就喜歡太子殿下跟主子好。
清和行宮事發後,太後在宮内所建的祭壇場和八卦爐被通通拆除,就連往日伺候的宮人都消減了數名。
至于容珞被關在西廂房的事,好似被掩藏了起來,蕭紹元押進北鎮撫司的罪名也是參與太後的巫邪之術。
掩藏也好。
這種事情一旦傳開,有損容珞的聲譽。
太後被幽禁,容珞的處境變得尴尬,該予她的俸祿之前就被太後拿走了一半,現在剩下的又被左藏庫克扣。
眼下她是想隔岸觀火,外人總要給她落個孤恩負德的話頭,所以哪怕裝也要裝出個為太後奔波勞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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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前。
容珞在殿門外靜候。許久之後,戚公公從裡走出來,“陛下正忙于公務,長公主若為太後的事求情而來,您還是請回吧。”
她已在殿前站了半個時辰。
容珞隻是淡淡瞥一眼殿門,她并不是真的想見皇帝,隻要來這一趟便夠了。
正打算離開時,殿内出來個小太監,在戚公公耳邊細語,不知說了什麼,他緊接着就叫住欲要離開的容珞。
“陛下喚長公主進去坐坐。”
容珞頓住。
她跟着戚公公入門,來到次殿坐着等候,并未見到光崇帝,這一等又是幾刻鐘。
良久後,光崇帝才從正殿出來,看見容珞桌前未置茶水,便命戚公公送茶上來。
都已進門,容珞總該試着提一提太後之事,略表心意就行,“還請皇兄寬恕,太後……”
她還未說完,光崇帝便用手示意她停口。
見此,容珞噤了聲。
正合她意。
光崇帝行到禦案處坐下,“朕讓你進來,不是聽你為太後求情,幽禁一事不得回旋,若提此便治你的罪。”
接着他便讓容珞坐到帷簾處,雖不懂皇帝合意,但還是照做,剛坐穩身形。
一個太監從外進來,“陛下,榮國公府沈将軍觐見。”
容珞詫異,看向正座的光崇帝,他隻神色自若地道了一句:傳。
片刻,着朱色朝服的男子入殿而來,周正俊朗,儀表堂堂,正是榮國公府沈阙。
自他回京,容珞不曾有見,距上次見面,還是四年前他出征時,風撩起轎簾的那一眼。
容珞常年被太後拘在她宮裡,鮮少在世家貴子的宴會上露面,那時也是她和沈阙的第一面。
得知被指婚的第一時間,他便來她跟前說了赤心以待,但四年的時間足以讓一人改變心意。
沈阙未預料她在此,有片刻怔神才跪下行禮:“臣沈阙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光崇帝瞧着底下的人。
數日前,沈阙便為退婚一事來過太和殿,他并未給出答複,而今太後此番被幽禁,沈阙更會再來一次。
此前,光崇帝礙于太後的意思,沈阙在外又有這般多的流言,不好直接定下這門婚事。
光崇帝讓他平身,說:“無奏本無彙報,你今日至太和殿又是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