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雨幕之中,我原本充滿慈愛的目光逐漸變得智慧起來。
已經半小時了……
“是不是迷路了呢?”
我的聲音回蕩在樹影幢幢的四周之間,在陰冷的氣氛加持下,顯得莫名詭異陰森起來。
雖然我對幽靈體不感到害怕,但是對昏暗的環境還是稍顯苦手啊。
我将眼鏡再次上推,卡在額頭處,在調成照明模式之後,整個人更顯得智慧起來。
要是有人路過的話估計會被吓到吧。
啊,但是說不定這樣可以讓千冬更方便找到我……
喧鬧的聲音逐漸遠去,祭典開始變得冷清起來,透過樹影能夠看到遠處的燈火正在慢慢消失。
嘛,原本時間也差不多了,大概攤主們也陸陸續續收攤了吧。
為了不使得鲨魚玩偶被雨淋濕,加上站久了腿酸的緣故,我将玩偶抱入懷中蹲在地上。
好安靜啊。
我揉了揉開始酸澀的雙眼,繼續盯着前方,等待着某個身影出現。
……為什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就好像我曾經也這樣,滿懷着期待等待着某個人的歸來一樣……
一想到這些事情,大腦就開始感到疼痛起來。
一股呼吸不暢的窒息感湧了上來,世界像一副深邃難懂的抽象派畫作一樣,在我眼中逐漸扭曲。
我熟練地閉上雙眼,努力進行着深呼吸,将意識抛開。
直到微風送來樹葉與泥土交織的潮濕氣息,混合着懷中鲨魚公仔的塑料工廠味,一齊湧入鼻尖。
我的世界重新回歸正常。
我再次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剛剛又過去了十五分鐘。
再怎麼說也太久了……
要是因為夜色昏暗在附近出了意外就不好了,以防萬一還是去找一找吧。
我站起身跺腳,疏通着因久蹲而腿麻的雙腳血管。
“沃爾特,給我導航附近最近的便利店。”
我關掉了照射燈,将眼鏡重新戴好,按動邊框的發射按鈕,給沃爾特發了指令。
“順便幫我注意一下附近有沒有受傷的人。嗯……我是說受困需要幫助的人。”
左眼透過鏡片,看到了不遠處的地方出現了立體的方向指示圖标。
我将手機充當手電筒,擎着燈光,按照人工智能管家規劃的路線前進。
……
“抱歉,打擾一下。”
燈火通明的便利店裡,因為有了遮擋物,我的身體能夠稍微回溫起來。
雖然是杯水車薪,畢竟我大半身子其實已經是濕哒哒的狀态了。
我拿着商店售賣的透明雨傘走到櫃台前,向員工搭話:
“請問您有見到一個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染着金發,打着耳環,雖然眼神兇惡但其實是個好孩子的青少年來買雨傘嗎?”
我努力地形容着松野千冬的外形,聲音逐漸變小,顯得有點鬼鬼祟祟:
“就是那個,不良少年。”
雖然店裡其實隻有我和店員兩個人。
“嗯……抱歉,客人,今晚這樣的人有很多呢。”
店員接過我的商品,在用手中的儀器掃描之後報出價格:
“承蒙惠顧,500円。”
“欸?很多?唔……那,請問可以借一下紙筆嗎?”
我将錢包拿出,數着零錢将硬币放在眼前的桌子上。謝過好心店員提供的紙筆之後,在上面畫了起來。
萬幸的是,為了向沃爾特傳達超能力觀測到的未來景象,我早就已經掌握了素描這項技能,所以很快,我就将松野千冬大緻的樣子在紙上描繪了出來。
我将紙張舉到店員面前。
“啊!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前不久才來我們這裡買了把傘,不過他那時好像接了個十分緊急的電話,在之後連雨傘都沒拿就急匆匆地走掉了呢。”
“……這樣嗎?”我舉着肖像畫頗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不過,至少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也算是好消息了吧。
“剛剛你說,今晚這樣的人很多,是指有很多不良少年?”
“是呢,從剛剛就陸陸續續在旁邊路過,有的還進來買了好多些煙酒。”
店員悻悻然地說道:
“治安真不好啊。啊,對了,您找的那個人那時候把很多東西都丢在店裡就走了,既然是您的親友的話,……要不?”
店員從失物招領處拿出一堆東西,那些似曾相識的東西正是我的戰利品。
看來店員真的是沒有認錯人。
“……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啊,請問,我可以借用一下店裡的垃圾桶嗎?嗯,還得買個袋子。”
便利店外,我站在琳琅滿目的垃圾桶面前,将手中的物品進行垃圾分類。
這個,挺有趣的,好像有點用,留下。
這個,不怎麼好攜帶啊,也派不得上用場,嗯,扔掉。當然,一同丢掉的,還有那隻鲨魚玩偶。
“呼,清爽多了,回去吧。”
我松開用胳膊夾住的傘柄,重新舉起,往前走去。
雨水淅淅瀝瀝落下,撞擊傘身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我将裝滿物品的塑料袋挂在手腕上,一手插兜一手轉動傘柄,慢悠悠地走着。
垂直落下的雨滴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四散飛舞,我盯着那被我改變軌道的雨水腦袋再次放空。
果然不良少年就是不靠譜呢。
沒想到同樣的陷阱我居然會踩中兩次。
嗯?兩次……這麼說,剛剛的錯覺并不是偶然。
也就是說,在我空白記憶的那些年裡,真的發生過那樣的事情。
啊,原來如此,這就是我讨厭不良少年的原因嗎?
不過……遺忘消失的記憶,即為不需要的記憶。
就算知道了症結所在,也沒有什麼在意的必要與意義。
都是些陳舊、不需要的東西罷了,與我的現實生活并不相幹。
我的思緒從腦海表面掠過,停止了繼續深究的想法。
軀體從長長的階梯上走下,與身後的歡樂逐漸遠離。
“檢測到附近有受傷的人類,請問是否前去救助?”
走在沃爾特導航的回家路上,我眼前的鏡片突然浮出一行小字。
“嗯?”
啊,說起來上個指令沒有取消來着……
雖然我現在很想立馬回家換洗,不過既然有需要幫助的人,就順便去薅一把資源吧,也算今晚沒白來了。
“去。”
“路線已變更。”
……
我在路線複雜的小巷中亂竄着,看着相差無幾的電線杆不禁感到迷惑:
“你指向的路線真的沒錯嗎?”
“你又走錯了,請在上個路口左轉。”
“诶?!不是吧。你就不能跟剛剛一樣弄出立體圖标嗎?”
好在沒有路人經過,不然大概會把對着空氣說話的我列為腦袋奇怪的人了。
“考慮接下來可能會發生意外事故,已調整為省電模式。請不要撒嬌了,檢測到受傷的人類又增加了一個,請您快點。”
眼鏡毫不留情地吐槽着,密密麻麻的字幕不斷攻擊着我的眼球。
“哇,不是吧,變态殺人狂?”
難道是又發生了什麼無差别殺人事件嗎?
我不禁着急地奔跑起來。
“呼、呼。到,到了?”
我跑得像即将打卡失敗的早八打工人一樣飛快,在不再浮現字幕的地點狼狽不堪地扶着腰喘氣。
在快速地進行了幾個換氣動作之後,我調整着呼吸将雨傘從遮擋視線的下方擡起,看向了前方。
嗯?
一、二、三、四、五。
五個穿着我眼熟衣服的人被我發出的聲音吸引,轉過頭來看着我。
哇欸~,難怪剛剛的店員說今晚這樣的人很多,這不全是不良少年嗎!
不,說是少年這一個個的長得也略微着急了點。
東京萬字會……這不是圭介混的那個團隊嗎?
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反派的那一方啊?
“什麼不一樣啊,這不還是跟其他不良少年沒什麼區别嗎?果然還是不要對天下所有的不良少年抱有期待為妙呢。”
我像是誤入拍攝現場的路人一樣,将雨傘靠在肩上指點江山,順着人群的縫隙瞥見了沃爾特标注的受傷的人。
一個将金色頭發編成辮子,露出腦袋上刺青的男人,受傷的地方似乎是在左腹,頭上也在流着血,情況很不妙的樣子。
另一個……也是金發,受傷的地方是左手。
嗯?怎麼我最近遇見的人都是黃毛啊,我是誤入了什麼奇怪的劇場了嗎?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這并不是什麼雨夜殺人案件的再度重演,而是不良少年彼此的内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