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所有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包括對于佐野萬次郎的猜測。
當然,其中隐去了過于禁忌刺激的部分。
那段有些晦暗又不怎麼愉快的記憶,就讓它那樣成為我和羽宮君的秘密吧。
不過,真讓人意外,比起自己會被親友刺死這件事,首先關注的卻是親友的安危嗎?
……果然,是圭介的風格啊。
“抱歉,我應該在前幾天就把他放出來的……”
因為不确定具體醒來的時機,也因為實驗的關系,我倒沒來得及顧上他了。
不過,公寓裡存放了足夠多的幹糧和食物,雖然可能對精神上有點負擔,呃,但比起被綁起來限制行動的那幾天,應該也不至于再造成什麼心理傷害了……
“不,這不是什麼時候放出來的問題吧……唉。你所展開的超能力也太脫離現實了,又是死之眼又是潛意識世界還什麼心理漏洞……”
像每一個對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敗的中年大叔,場地圭介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再次沮喪地捂住自己低垂的頭部。
“好複雜,不理解!完全無法理解!哈啊~”
“那不然換個話題,為什麼你退出了?”
我将問題引導到我想要知道的問題點上。
“唉。”
還在處理着我的訊息,不想停止思考的人将面壁的松野千冬拖了過來,在摘掉耳機之後将人丢回沙發之上。
“那麼,說明一下吧。”
“嗯?欸?!什、什麼?我嗎?那個……?呃?”
再次被突然加塞任務的小貓睜着迷茫的雙眼看了過來,“請問該說明什麼呢?”
将麻煩的說明任務完全丢給他人的圭介走到了屋内冰箱的地方,從中拿出冰水咚咚咚地消解着自己的煩悶:
“哈,我怎麼知道啊?!不過也就是你們兩偷偷背着我幹的事之外的事情吧!”
“我可沒有排擠你的意思哦。”我輕聲提醒。
“閉嘴!!”
“呃,唔……”松野千冬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前輩不知道的……嗯……從前幾天開始……”
“簡略點。”沒有為難心思的我重新問了一遍,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退出了?圭介,做了什麼?千冬你,又想找圭介做什麼?”
松野千冬深深地歎了口氣,“簡略地說……場地哥他,在幾天前莫名把稀咲揍了一頓。
然後,本來被勒令回家反省的場地哥,在前天晚上東萬的集會上,說要退出。不,正确來講是已經退出了……咦,說起來,那個時候那個人好像……唔嗯。”
我看了一眼不知為何突然陷入沉思然後又恍然大悟的千冬,“那,你呢?”
“我當然是想問清楚然後跟随場地哥啊!!”
千冬握緊了拳頭,但随後又喪氣起來:“但我一直沒有機會和場地哥說上話。”
“我原本以為場地哥是因為流言的事生氣才對稀咲出手的,雖然說用這種毫無根據的理由出手會被打成内亂的元兇也沒什麼奇怪的……
但既然是場地哥想做的事情,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的!對付那樣的家夥明明讓我出手就好了!!”
“……。”我稍微地往沙發的深處坐了坐。
“但是沒想到場地哥是因為羽宮君的失蹤才對稀咲出手……咦?話說回來,為什麼場地哥你會認為羽宮君的失蹤跟稀咲有關呢?”
“因為在一虎出來的那天,我看到了,稀咲找了一虎不知道說了什麼……”
依舊伫立在冰箱旁的人低眉斂目,
“被那樣糟糕的人找上門,加上我本來也對他有些懷疑,作為除我以外最後接觸一虎的人,我隻能認為又是他耍的什麼把戲了……
雖然我本來也是想借此看清楚他的反應,找出什麼漏洞。至于退出……,我是想跳出東萬的視角,畢竟留在那裡隻會束手束腳。”
“啊……。原來那個四眼仔,就是稀咲嗎?就是那個,黃毛,然後皮膚比較黑,嗯……眉毛上挑,看起來特别精神,一看就很會卷的……”
我将偶然遇見的人的特征說了出來,
“說起來,那個人,在之後莫名地盯了我好久。……?該不會?不,這也太神了……”
因為偶然遇見我所以把事情猜出來了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吧,比起這個猜想更有可能的是——黑龍那邊出了什麼意外。
雖然我并不清楚黑龍為什麼要冒着砸招牌的風險讓半間修二逃脫……但總之,因為黑龍的襲擊,稀咲不得不調整計劃。
并且……因為剛好遇見了我所以萌生了推動流言,以此将圭介推向對立面的想法?
畢竟他的目标是羽宮一虎……唔,不對!也就是說——!
“前、前輩?!”松野千冬有些擔心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
“怎麼了嗎?您還好嗎?剛剛您的感覺……唔。”
“就好像要去宰了某個人一樣呢。”
圭介将喝完的飲料瓶子扔到垃圾桶之中,
“怎麼,你是想到什麼了嗎?”
“稀咲,想要殺掉你。”
将殺意瞬間消弭的我扔掉了從沙發上掰下來的棉花,預知了結局的我很快将一切串了起來:
“應該說,他想要讓佐野萬次郎殺了虎醬。而按照事情原本的發展,那就是,虎醬會因為殺了你這件事被佐野君幹掉……可是……為什麼?又是怎麼做到的。”
這麼做的理由到底是什麼?而且,為什麼他能夠這麼自信地肯定羽宮一虎會按照他的設想幹掉圭介呢?
就好像是,知道虎醬的腦子出了BUG一樣……不,不僅是羽宮一虎,就連佐野萬次郎……
他完全清楚地知道羽宮就是佐野的扳機。
“看來,你的沉重過往,稀咲也知道。——就算隻是一知半解。”
“因為稀咲對Mikey有着超乎尋常的執着啊。原來是這樣,他想操控Mikey……”
你們的團夥可真可怕,不是Mikey廚就是扭曲的Mikey廚嗎?
畢竟羽宮一虎在潛意識裡也是一個勁地Mikey、Mikey地喊着。
莫名地,對總長産生了某種憐愛了。
“好了,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會處理好的,趕快帶我去一虎的地方吧。”
場地圭介走了過來,俯視着我,
“停!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你現在的狀态,完全已經是超負荷了吧?!
說到底,這原本就是屬于我該自己面對的問題。”
“停!逞強也沒用的,你現在根本就不是操心這種事的時候吧……”
看出我想反駁的圭介有點憂愁地歎着氣,難得地用溫柔的态度拍了拍我的頭。
雖然很快就被我打開了。
“你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圭介将我已處理完畢的退學證件舉了起來——
嗯?他是怎麼翻到的?也太失禮了吧?又是那套“它自己跑到我面前”的說辭嗎……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麼,大概率也幫不上什麼,但肯定是……總之,是超級重要無比的事吧。”
“欸?!退學?!!前輩你要退、退學嗎?!”
“……。我……”
“沒事哦,奈,我是不會那麼容易死掉的。”
圭介将東西輕輕地放在我的手上,露出了如以往一般,毫無别緻的嚣張笑容。
“謝謝啦,為我操心那麼多。一定,很辛苦吧?
所以,你也去做你現在該做的,隻有你能做的,【重要】的事吧。”
明明腦袋不好,對學習根本就沒有開竅的人,對于他人的情緒卻總能夠敏感地察覺。
雖然說,這份成熟的溫柔能夠給他人帶去力量,但相對應的,自身也會很辛苦吧。
“……。”
但是,的确,我現在根本就沒有餘裕再去幹涉更多的事情了。
本來我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剩下的愛恨糾葛讓圭介和羽宮自己去煩惱就好,隻不過沒想到,引出了稀咲這條暗線……
“那,我把你自己交給你了……我可以相信你的,對吧?圭介。”
“噢!當然啦。”
“…………。我,還蠻喜歡圭介你的。所以,請不要死。”
“……啊。”
像是對我的坦率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震驚,場地圭介在微微地瞪大眼睛之後,露出了非常溫暖的笑容。
“嗯!……等你回來了,就一起去哪裡玩吧。三人。
不是你說的嗎?鐵三角聚會。就當是慶功儀式好了。”
“啊。”這個說法,我好像也有過……?
我不禁露出了清淺的笑容,點了點頭。
……
宛如移交着什麼重要證物,我将場地圭介帶往羽宮一虎所在的地方之後,将想要湊上去的松野千冬往另一個反向拉走。
“欸?!等等?前輩?我要……”
“不行哦。”我将想要逃離的小貓抓了回來,
“如果,圭介需要的話,他會在之後找你的。但是現在,得把空間留給那兩位。”
“嗚。”垂頭喪氣的小貓很快萎靡起來。
“沒事的,很快哦。”
我忍不住拍打起這顆失去精神氣的金色腦袋,将千冬輕松地往後推去。
“——?!這是要?怎、怎麼了嗎?”
從柔軟的床鋪上一躍而起,松野千冬慌慌張張地看着我。
“坐好。”
我提着醫療箱走到了千冬的跟前,捧着那如同開了染坊一般,奇形怪狀的臉仔細地端詳着,“為什麼不去診所?”
“嘶……”
因我的動作而牽扯到傷口的人反射性地吸了一口氣,卻被我抓住了機會,強制性地張開了嘴。
“等、呃……啊……”
本就坐立不安的人伸出了手,阻止了我進一步的動作。
“不,不可以。呃,我是說,我自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