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昊命不久矣的事情還是被傳了出去,雖然幾日前石國大肆求購神藥聖藥起就有不少勢力開始暗戳戳地打探,但直到這件事被證實,不老山的山門才終于迎來了萬教齊至的盛景;補天閣的師門舊人,百斷山相識的九頭獅子、火鴉、五色鸾鳥等,甚至還有各國的王侯、尊者,都前來不老山拜谒,想要送逆伐諸神的絕代人皇最後一程。
戰王将半顆神丹化開喂給石昊後,他的狀态好了不少,一天中有大半時間都能保持清醒,若非秦族突然提及讓石昊将鲲鵬寶術摹刻傳承下來,或許他的狀态能持續更久。
誰都看得出來是秦族貪心地想要得到鲲鵬法,而石昊願意刻寫的原因則是不願此法失傳,且早早地留了話給你,鲲鵬法隻留給石國和石村,秦族想都别想。
他在為自己準備身後事,誰都無法阻止,你能做的也不過是陪在他身邊,看着他消耗着體内的至尊血,在寶骨上一點點刻寫下這玄奧的十兇寶術,刻寫到胸口滿是血迹,臉上血色全無,整整刻寫了一個下午,他終于累了,将撰寫了一半的鲲鵬法交給你,眼一閉徹底昏死過去。
你忙上前接住他,兩眼通紅地扶着人走回床榻,看着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這副油盡燈枯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用巾帕捂住口鼻,在心底把秦族罵了個狗血淋頭,直到衣袖被人輕輕扯動,是石昊虛弱地睜開眼睛,勉強勾着唇角道:“别哭了,江缈,你哭……我會心疼。鲲鵬法是我自己想刻寫的,這種結果我早就有準備,雖然還是隻能刻寫一半寶術,但最後還能夠見到這麼多朋友,我已心滿意足,再無遺憾了。”
你實在聽不下去,回握住他的手,忙不疊地開口:“你、你别說這些話,而且什麼叫已經心滿意足?你連族長爺爺都還沒見過,連石村的大家都還沒見到,你怎麼忍心讓族長爺爺白發人送黑發人啊!清風已經回石村了,你再撐一撐,再撐一撐好不好……石昊……求你了,你别死……”
說到最後你甚至連話都說不下去了,隻是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一面搖着頭一面低聲求他,淚水止不住地流。窗外的殘陽似血,渲染開一室英雄落幕的悲涼,直到模糊的視線看到石昊掙紮着坐起身,你正要伸手去扶,卻不想被他握住了那隻手,隻一用力就将你帶入懷中,不由分說地緊緊擁住了你。
擁抱的姿勢讓你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聽見他小聲地喚着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那些再不能言明的情思融進你的名字,融入你的骨血,在你心上深深地刻入石昊兩個字,而你感到頸邊分明有兩滴濕涼的水液滴落,滾進衣襟,最後在衣衫上暈開兩團深色的痕迹——這兩滴淚一滴叫眷戀,另一滴叫不舍。
你們的擁抱發生在死亡的陰影下,在除你們外空無一人的客房裡,石昊心緒激蕩,身體卻是經不起這樣的情緒沖刷,很快又昏睡了過去,而你靜坐在榻邊,盼着小白能盡快把那隻老虎從寶界裡帶出。天将擦黑入夜前,院外又是一陣吵嚷,你疑惑地打開房門一看,随即悲喜交加地喊了聲“族長爺爺”。
年邁的老人家帶着石村的一衆漢子們,無不焦急萬分,清風及幾位石國王侯陪着,身後還跟着一群怒不可遏的秦族人,一路浩浩蕩蕩地走進了院落,親疏一目了然。族長爺爺進屋前握住你的手輕輕拍了拍,随即便濕潤了眼眶向石昊床邊快步走去,口中不斷念叨着“小昊”,祖孫之間的感情即便是大荒裡野蠻長大的一衆漢子們也不由偷偷别過臉去,伸手擦了擦眼角。
神醫張仲再次被請來,将石昊的情況仔細告知,這其中少不得要把石昊吵醒,但看到來人是石村衆人,他又強打精神和大家說話,最後衆人商議,以石國、石村帶來的諸多靈藥,共同築一座涅槃池,為人皇洗練軀體,穩固傷勢。
但這些都已經是石昊回石國之前的事情了。涅槃池最終也沒有起效,被青銅纏身的石昊也終究沒有鳳凰涅槃,他不願死在不老山,于是在隔天,你們便啟程返回石國,這次秦昊總算是有點良心,帶着兩個不老山的老仆也加入了回石國的隊伍,預備送哥哥最後一程。
“江缈,我帶着殘魂回來了!他說要救石昊,必須你親自和他談判!”
浦一回到石國的中央天宮,你就收到了小白的傳音,看着人群中露出少有笑顔的石昊,你請鵬王小心看護,尤其要注意不老山的人。鵬王一身戰甲未褪,聞言對你行了一禮後便不遠不近地跟在了石昊身邊。你确保了石昊短時間内不會出事,這才三兩步遠離了人群,借力後直奔自己的住所,在宮阙的房頂看到了白發飄飄的真仙殘魂,對方一手拎着小白,一手托着裝着成仙藥的寶盒,凝視着天邊的雲霞,周身仙氣缭繞,似是下一秒就要登仙而去。
“請你救石昊,你有什麼要求,說吧。”
你主動降落在他身邊,殘魂聞言向你看來,指尖一動寶盒的盒蓋就自動打開,人形的仙藥脫出,卻被他禁锢掌中,連半絲仙道氣息都無法散發。他細細端詳這株成仙藥,而後視線穿過大半皇宮,直向中央天宮射去,半晌你才聽得他贊賞又惋惜的聲音響起:“青銅仙殿的氣息。聽小白說,這小子以尊者境逆伐半步真神,還連斬五位神祇……是條漢子。我觀其體内,仙道詛咒咒痕遍布,仙殿的家夥是打着弄死他的念頭去的,如今若無他體内的至尊骨,他根本撐不到現在,藥石無醫,回天無力啊。”
“這些事情我已知道了,我隻問你,成仙藥可否救他?”你的表情算不上好看,直到聽得殘魂肯定地回了一句“能救”,才略略舒展眉眼,可這好心情才持續不到一秒,就又聽到了殘魂那聲該死的“但是”。
“……但是,我隻是殘魂,神魂不全,無法動用全盛時期的力量煉化這仙藥救他。除非你像當初那樣,借我之力自己煉藥,不過借力的後果你比我更清楚。或者——成仙藥分我一半,我補全神魂後可煉化剩下的一半,救活那小子。”
難怪要找你親自談,原來他也在打成仙藥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