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掩面深吸一口氣,卻怎麼也緩不過來。你想起自己是怎麼把他從那麼瘦小孱弱的一團養到今日,和他一起嬉笑打鬧着生活了整整十三年,你們之間的感情早就深厚到難以形容。如今見他因為這群宵小之徒身受重傷,全靠着雷劫液吊着一口氣的景象,你真是恨不能将那罪魁禍首找出來,把小白所受的痛苦百倍千倍地還給他!
“我居然會想殺人……我似乎也是變了太多了……”
老教主實在很難放心讓你這個目前精神不穩定的定時炸彈待在自己的閉關地,最後還是好聲好氣地勸你離開了。回程的路上,你閉着雙眼,怏怏地被石昊背着往前走,直到經過一棵古樹,你才吐出一口氣,雙臂環住身前少年的脖頸,像是在掩蓋自己的失态一樣,沉默地把臉龐埋進他的發間。
“我這算不算,适應了這個世界?”
石昊把你往上托了托,看向視野盡頭的小院,那座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溫暖而溫馨的住所,片刻之後他開口,輕聲歎道:“真正适應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會問這個問題的。”
“但缈缈,你在哭啊……”
溫涼的液體,順着他的後頸滑落,帶着悲與怒。少年總欲與天比高,可當初十八歲的你就已經直面了這個世界太多太多的不公,補天閣覆滅時你救不下老院長,七神下界時你幫不上石昊,如今甚至沒能及時護住小白。
你總是在見證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自責又自厭,責備自己的疏忽大意,厭棄自己的優柔寡斷,直到石昊把你放在樹下,雙手圈你入懷,下一秒細密的吻紛紛落下,吻過你的額頭、雙眼、鼻尖,最後印在你的雙唇,不斷加深。
“這不是你的錯,缈缈。”
待唇齒分離,石昊與你額頭相抵,他總是願意把時間花費在開導你這件事上,眸光溫柔地描摹過你臉上的每個角落,将你的脆弱盡收眼底:“就像你在火州那晚讓我學着不把你當成弱點那樣,你也要試着依靠我,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你從來不是一個人,令你痛苦的,憎恨的所有存在,我都會一一抹除。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以後,我會成為你的依靠,所以……不要逼自己去适應這個世界,好不好?”
自從離開下界後,你沒有一刻是不在逼自己的。
逼自己習慣戰鬥,習慣血腥,習慣敵人死前的咒罵與哀嚎。
你不能停,因為一旦停下,等待你的就隻有殺手那泛着寒光的利刃,鋪天蓋地的通緝令,令你無絲毫喘息的時間。
你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世界,可是你重要的人在這裡,所以你才忍耐了一天又一天。
作為渡人女活到現在,你都快忘記,過去的那個自己的模樣了。
“……我想把普通人和修士的故事寫完。”
你的唇瓣有點顫抖,聲音幾乎細若蚊吟。
“可我已經……不記得當時寫到哪裡了……”
你把自己埋進石昊懷裡,鼻音未退,而緊擁住你的少年聞言側過臉愛憐地蹭了蹭你,看着青絲與華發在風中糾纏,輕聲開口:“沒關系,等仙古結束我們就去罪州,把你的書稿取回來,然後慢慢寫。”
“我曾在那裡為你播灑了很多種子,如今……一定已經開出了整片絢爛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