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想清楚了?”
一個清秀的婦人眉頭緊鎖,滿臉擔憂的看向身側。
漂亮的少女乖巧的坐在繡凳上,手指緊攥着衣衫,淡粉色的指尖用力到接近透明的白色。
“小姨”,少女的眼睛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霧蒙蒙的泛着水光,“真的還有其他法子嗎?”
爹和哥哥那麼努力的掙錢,不成想運氣卻總是差一些,堵上全部家産的貨物竟被山匪劫走,隻留下數不清的債務。
三天,是最後期限。
雖說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但是胎穿至此,唐父唐母養育她多年,他們就是她的親生父母。
父母有難,她這個做女兒的,豈能坐視不管。
“要不,去你大伯家借些銀錢”,李玉娘提出一個建議,“你一個大姑娘家清清白白的,哪能受得住這種事?”
唐阮黯然的搖了搖頭,“爹已經去過好幾回了”。
可大伯他不僅不借錢,還假惺惺的出馊主意,說是可以給唐父搭線海甯商會的會長。
海甯商會在本地十分有名望,行行業業都包含其中,幾乎握着所有海甯人的衣食住行,若當真能與那會長見上一面,眼前的這些欠債自然是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但見面之前,大伯并未說,那人的條件是要納唐阮為妾!
那會長已經年近古稀,家裡最小的兒子都比唐阮大了五歲,竟又生了一枝梨花壓海棠的念頭,看上了年僅十八的唐阮。
唐父被氣得倒仰,強撐着到家後便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自那次便病倒在床,人事不知。
唐母幾乎哭瞎了眼睛,親戚朋友不知道去過多少回,但全都被拒之門外。
如今唐家隻剩下大哥還在苦苦支撐,可債主一日比一日兇,短短七天,已經催生了好些白發,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少年郎,如今竟白頭華發。
若不是有她的靈泉水日日滋養着,隻怕是病的病,瞎的瞎,唐父更是會一命嗚呼。
想到這裡唐阮又恨恨的将胸前的玉石握在手裡,既然是靈泉了,為何隻能滋養身子,白潤肌膚,若是效果突出些,有那等立竿見影的作用,拿出去賣些,說不定也能解了此刻艱難。
“小姨,再沒有别的法子可尋了”,唐阮低沉歎道,複又擡頭,眼神中滿是擔憂,“倒是小姨的差事·······”
今日借助在陳家之人,據說是來自京城的大官,如今小姨私自将她放進去,若是陳家追究起來,不僅差事難保,說不定還會将人攆出府去。
小姨已經将全部積蓄借給唐家,若是再丢了差事,該如何在那虎狼似的婆家裡過活。
“嗐,别瞎操心了”,李玉娘安慰道,隻是眼睛卻始終不敢看向對方。
陳家規矩森嚴,若是此次阿阮不得貴人看中,莫說是她的差事,便是性命也是難保。
但,她能怎麼辦?
李玉娘絕望的想着,長姐如母,姐夫更是她在夫家立足的根本,若是這兩個人都去了,她活着不過是白白受罪罷了。
還不如賭上一把!
她仔仔細細的看向阿阮,看那細嫩的一掐仿若會出水的皮膚,看那嬌嫩欲滴的唇瓣,還有那所有人看了都會心軟的,濕漉漉的眼睛。
她賭上一切,賭所有人都能得償所願。
“這一會子沒人”,李玉娘瞅準時機,直接将人塞進床榻之上,“快躲好,等到系黃腰帶的人進來,你才能出來,聽到了嗎?”
事已至此,再沒有後悔的餘地,唐阮顫着羽鴉似的睫毛一一應下,她同樣壓低聲音回道,“小姨放心”。
她一定躲得好好的,不會叫任何人發現。
朱玉娘懷揣着一千萬個擔憂出了門,隻剩下唐阮一人待在拔步床的内側。
她靜靜的聽着外頭的動靜,聽見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聽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還看見窗外的光從亮色轉為了橙紅色,最後化為全然的烏黑。
幸好,來之前沒喝水。
唐阮慶幸的想着,但半邊身子已經發麻,她隻好輕輕的,再輕輕的翻了個身,面朝床幔的頂端。
不愧是京城裡來的貴人,唐阮用眼神描繪其上精緻的葫蘆繡紋,許是繡線中參雜了金絲,那葫蘆波光粼粼的閃着光,仿若是地裡新摘的一般。
她微微歎出一口氣——她想吃娘炒的葫蘆絲了。
嫩黃的葫蘆切成極細的絲,用豬油炒出鍋氣,無論是直接吃,還是剁碎混上雞子包餃子吃都是極好的。
唐阮回味着記憶中的味道,大概是春天的氣息罷。
——就像現在。
不知何時,屋子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佛堂裡供奉的佛手柑,又像是冬雪後的寺廟,散發着一股冷咧的雪松香氣。
真好聞。
唐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