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理智短暫的回到唐阮的腦海中。
且不說現代社會在她身上留下的深刻法治烙印,就連在清朝這十幾年間,連紅臉都是少數。
難道要為這個不值當的人,背負上人命官司,抛棄家中,遠離親人,亡命天涯嗎?
唐阮閉了閉眼,慢慢的呼出一口濁氣,緊握的手指漸漸的失去了力道。
她松開了手。
少了這股禁锢的力量,秋荷整個人從浴桶邊滑落下去,癱在地上軟成了一灘爛泥。
凝神細看,地上之人雖面色煞白,唇色如紙,但口鼻中不斷有水溢出,胸膛處還有微微的起伏。
還活着。
唐阮沒再給出多餘一個眼神,拿起旁邊的帕子,将身上早已冰涼的水珠全部擦盡,然後盯着面前的兩套衣物看。
一套是她自己剛換下來的,另外一套是麻婆子帶來的那件月白綢。
她猶豫了片刻,将手探向了更華貴的那套。
秋荷是大少爺的丫鬟,丫鬟如此行事,大少爺給予她這個苦主些許賠償也是應該的。
月白綢的緞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套裝,上衣下裙,最外層是對襟的立領長衫,不像是電視劇裡清朝的衣服,反倒更像是前朝延續下來的改良款明制。
唐阮打量着鏡中之人,不愧是出自三造司的東西,衣裳極輕,且極為順滑,明明穿了三層,身上卻恍若無物。
乍一看是月白色,但細細望去,就會看見其上繡着華貴的暗紋,走動間更是波光粼粼,仿佛将一湖的春光穿在了身上。
應該值不少錢。
她極為愛惜的将袖子挽起,小心的避開任何有水的地方,将麻婆子送來的首飾一一帶在身上,又照了照鏡子,見鏡中之人一切都完美無瑕,這才打開房門。
陽光穿過樹影照在她身上,驅散了些許冷意。
“唐姑娘,你沒事吧?”
依舊是最面嫩的那個丫鬟,她探頭探腦的朝屋内看了一眼,屋内安安靜靜的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難道秋荷姐姐在屏風後頭?
丫鬟松了口氣,湊近可憐的少女低聲問道,“秋荷姐姐沒對你怎麼樣吧?”
這院裡秋荷姐姐最是厲害,但凡長得好看些的,個個都受過她的磋磨,餓着肚皮幹活什麼的都是小事,嚴重些的還又打又罵。
瞧這紅通通的臉,第一次被打,這個蜜桃似的姑娘肯定是被吓壞了。
唐阮嗫嚅着開口,“還好,沒死成·····”
面嫩的丫鬟又是一歎,“唉,别傷心了,走罷,少爺回來了,她肯定不敢對你怎樣的”。
唐阮朝她感激的一笑,目光中帶着些許親近。
被如此信任的目光看着,那丫鬟的胸膛挺得更高了,她一面引路一面閑話,“少爺人可好了,每次秋荷姐姐罵我們的時候,他都幫我們,你放心,隻要有少爺在,你絕對沒事的”。
她說着又羨慕起來,“說起來不怪秋荷姐姐生氣,少爺對你可真好,賞了你這麼多的好東西”。
唐阮默默的摸上耳垂,耳上的這對菡萏耳墜純金所制,不僅流光溢彩,連裡頭的花蕊都纖毫畢現,仿若一朵供在佛前的金蓮。
這樣的好東西,竟賞給了一個下人的親戚。
她心中滿是受之有愧的惴惴不安,其中還摻雜着淡淡的違和感——那樣懂禮的人,怎會容許身邊有這樣的人存在。
二人不過閑話幾句,那個二層小樓再次出現在面前。
這回廊下不僅有兩個守門的丫鬟,還有一個癱在廊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