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車隊進了陳府。
最前頭的是四爺的車架,朱輪華蓋,好不威風,跟在最後的則是一輛灰撲撲的馬車,破舊的輪毂擦過青石磚,發出刺耳的嘯叫。
唐阮仿佛聽不見外間所有的聲音,她挑出所有的碎布片,又用帕子擦幹血迹。
小屜中的藥還算全乎,她仔細而又虔誠的将金創藥灑在患處。
藥粉應當有些刺激,傷口處的血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起來。
唐阮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直到下唇被牙齒咬破傳來濃郁的鐵鏽味,她才轉身尋了兩顆固本培元的藥丸,碾碎了、混着血和靈泉水喂進李三七的嘴裡。
李三七已經完全失去意識,藥泥從嘴角溢出,又滴在車上,散發着濃郁的藥香。
她用手帕抹去那些痕迹,面無表情地再次嚼碎兩枚藥丸。
許是用了藥,李三七的面色好看了不少,隻是睡得不大安穩。
唐阮有些擔憂,雖然時間久遠她卻依稀記得高中生物老師說過,皮膚是人體免疫系統的第一道防線,隻要大面積的皮膚受損,便會高熱。
在這沒有抗生素和布洛芬的時代,受了傷再發熱,與絕症無異。
她低頭虔誠的祈禱着,既然能穿越,大抵是有神仙的罷,無論哪尊神邸願意垂憐,她都願意付出一切。
可外頭的日頭漸漸的升起來,不分貴賤的将光芒灑向所有的地方,陽光灑在腳邊,手下的溫度卻越來越高。
她咬着牙想将李三七挪到光下,借着紫外線來殺菌,但太陽并不慷慨,悄悄的躲回雲層之後。
她無聲地笑起來,這個世界可真有意思啊。
太陽永遠挂在天空,漫天神佛永遠慈悲,卻不曾眷顧于她。
灰撲撲的馬車搖搖晃晃,被拖到最角落的柴房。
小路子扔下缰繩,吩咐道,“去,叫幾個有暗傷的過來”。
不過片刻功夫,這處小小的柴房便被塞得滿滿當當。
唐阮摟着李三七,低着頭縮在最角落的地方,手裡則是緊緊的抓着兩瓶藥丸。
暗二十七看着眼前的幾瓶藥,挨個放在鼻下輕嗅,神色間有些輕蔑,“不過是最普通的固本培元罷了,算哪門子的神醫?”
小路子面上也有些為難,主子爺倒是肯給機會,關鍵是這人,他不中用呐。
縮在角落的唐阮心中一動,提到醫術,想必是有用到李三七的地方,既然有用,就不會輕易殺了他們。
同時也意味着,事情有了轉機。
唐阮想定注意,連忙擡起頭,将那張讓人不忍呵責的臉現于光下,“大人,隻需一夜,我保證李大夫一定會醒的。”
她明明在說話,卻有淚珠不斷從臉頰滑落,如珍珠墜地,驚起一片水氣。
女子無助的哀泣,臉上滿是哀愁,她垂下頭顱,露出柔弱的、幾乎一捏就會斷的脖頸,“大人,求您……”
小路子渾身一震,數不清的雞皮疙瘩爬上脊梁。
府裡那些宮女看他的時候或是谄媚,或是不屑,他知道她們都看不起他,都嫌棄他是個閹人。
從來不會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仿佛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能夠輕易決定他人生死的人。
他咽了口唾沫,卻無法滋潤幹涸的喉嚨,一股莫名的沖動直沖腦門,讓人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小路子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卻見眼前的女子已盈盈拜下,雙眼滿含感激,“多謝大人。”
身側是暗二十七,身後更是有許多雙眼睛盯着,此刻再要反悔已是來不及。
況且,他也不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