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四爺将微濕的帕子塞進袖中,“看你沒有更衣”。
更衣?
唐阮有些不解,隻穿了一天的衣服,各處都是嶄新的,連皺褶都微乎其微,根本無需更換。
難道是那沾濕的袖子?
是了,電視劇裡演過,古代的富貴人衣服髒了要換,潑了茶水要換,就連在花園裡散步,出了汗,也得換。
“我确實很喜歡這件衣衫”。
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同樣,有錢人也很難理解她的思維,還不如不解釋,就這樣誤解下去。
唐阮道,“好看,舒服,哪哪都好”。
哪哪都好?
四爺凝神看去,眼前人身着典型的江南女子裝扮,雪緞制成的對襟小衫配着同色系的裙衫,不僅顯得身段纖長窈窕,更襯的肌膚雪白瑩潤。
确實哪哪都好,除了這顔色。
沒記錯的話,昨日擋在大紅嫁衣前的便是這個礙眼的顔色。
屋内沉寂下來之後,唐阮才恍然發現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她擡頭看向對面,之間男子的眼睛漆黑澄澈,明明沒有任何的表情,卻莫名的透露出幾分不虞。
她跟着沉默下來,隻垂眸盯在卷起的袖子上,微濕的涼意給她帶來些許清明。
他不喜這身衣衫,又或者說,他對這些東西完全不知情。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到另一種可能。
或許一切的一切都來源于這座莊園真正的主人——陳霁。
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先生确實對她沒有興趣,隻是陳霁的原因才出手幫忙的。
還有朝雲和小姨,本就是陳府的下人,所以陪在她的身側。
還有這衣衫,如果沒記錯的話,昨日陳霁穿的便是藍色。
是了,天底下怎會有這麼多的巧合。
唐阮越想心越沉,她很想找出理由來反駁自己的想法,比如說陳霁那般恭敬,與先生應當地位懸殊才是,上位者怎會替下位者考慮。
隻是任由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現代的時候她曾聽說過,當别的可能都排除的時候,再離譜的選項也是那個正确得答案。
如此說來,隻能是因為陳霁了。
先生還怪好的來,對手下人也處處周全,唐阮咽下杯中酒水,口中泛起淡淡的苦澀。
說實話,她心中是有些失望的。
不是說陳霁不好,而是眼前人太過優秀,明眼人都知道如何選。
況且,跟了陳霁就得進陳家的内宅,當人小妾,仰人鼻息。
而先生是京城人士,清朝的車馬那麼慢,說不定他不會再回海甯,到時候她自然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與單身并無二樣。
要不,将錯就錯?
但恩情和道義像是枷鎖緊緊的綁在她身上,讓人遲遲無法邁出下一步。
她小小的歎了一口氣,提起酒壺,一氣兒灌進嘴裡。
她咕咚咕咚的咽着,卻有更多的酒水因來不及吞咽從嘴邊溢出,順着修長的脖頸染濕了天藍色的衣衫,蔭出斑斑點點的痕迹。
片刻功夫,骨頭已經被酒精泡軟,身子如同貓兒一般縮着,一手撐着頭,一手還不忘提着酒壺。
“你喝醉了”,四爺攔住那隻酒壺,又舀了一勺蟹粉豆腐放在她面前,“吃點東西”。
“我不想吃這個”,唐阮盯着他的眼睛,原諒她是個懦弱的人,不敢說出直白的話,隻敢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意思。
她用那雙眼緊緊的盯進他的眼中,數不盡的情愫傾瀉出去,盡數砸在他的身上,想讓他改變主意,讓他不要那麼克己複禮。
“你知道的,我······”
身邊人垂下頭顱,似乎在積蓄勇氣。
四爺看懂了她的眼神,垂在身側的手指劇烈的蜷縮了一下,眼神緊緊的盯着那細長的脖頸,喉嚨滾動了好幾下,卻依舊沒動。
他靜靜地等着,似乎在等她把話說完。
但屋子裡很靜,沒有人聲。
蠟燭燃燒的聲音中,男子的目光漸漸轉為一片沉黑。
難道她······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