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景長歎一聲,後知後覺:“怪不得白天那些人一直催我簽合同,原來是怕我跑了。”白先生是幾年前來的這裡,黎枝應該也知道,怎地不提醒她,她找黎枝,回頭不見黎枝身影。
“黎枝呢?”
她聲帶緊繃,忽地意識到黎枝一直沒有說話。
“黎枝。”陸千景心口砰砰狂跳。
“啊!”
突然,一聲女子慘叫響徹山谷,驚起一片鴉雀,黑色的大鳥在黑色天幕下盤旋,哀哀鳴叫。
陸千景魂魄都要被這一聲慘叫震出,一隻手忽地從她身後搭過,那手指輕輕點在她肩頭,隔着輕薄的衣料,絲絲涼意滲透下來。
“啊!”陸千景尖叫。
轉頭差點撞上同樣驚恐的黎枝。
黎枝整個身子都在發抖:“我剛才在湖邊,我還以為是你。”
下一瞬,雜亂的腳步聲和叫聲驟然清晰,有好幾個人,女子驚恐的聲音越來越近。
沈彥啟面色凝重,把劍舉在胸前,半截利劍出鞘,映着清寒湖光,“這聲音......”
江映上前幾步,注視着四周,睫毛投下的陰影止不住顫抖。
陸千景害怕地抓住黎枝手臂,不知怎的,她覺得這裡每個人都在發抖,心想,完了,他們不會全死在這吧。
“懷月,你在哪。”江映又喚。
杜懷月?陸千景從那抑制不住顫抖的尾音聽出恐懼。
一道月白色身影從小道閃出,沈彥啟面容凝固了:“月兒!”
杜懷月突然出現對他沖擊太大,他臉色比劍慘白,杜懷月腳下踩過石塊,險些摔倒,沈彥啟一個箭步沖去,穩穩把她接住。
身後黑衣人揮刀劈下,沈彥啟一手锢住杜懷月,一手挺劍擋了一擊。
刀劍相擊,餘音環旋。
“你們是誰?”沈彥啟護着杜懷月躲又一次躲過刀鋒,蒙面人默不作聲,刷刷揮刀,刀刀緻命。
沈彥啟從小得名師指點,劍術精湛,與兩人纏鬥亦不落下風,長劍劃過一圈,對面兩人同時發出痛呼,眼睛如鷹隼鋒利,陰沉沉劃過周遭。
忽地其中一人繞過劍鋒,直往餘下三人逼來。
陸千景瞪大眼睛,轉身跳着就要逃走,“江......江映!救命啊!”
她拉着黎枝要竄到江映身後,黎枝抽出手目露兇光。
“黎枝?”
江映?
怎麼兩個人都不跑。
陸千景啞然。她被吓得心髒亂跳,卻在看到江映時看呆了眼。
倒不是因為他好看。
江映成了個雕塑,呆若木雞,目不斜視,視線正對之處有山賊,有沈彥啟還有杜懷月。
沈彥啟攬着杜懷月旋轉一圈緩沖力道,劍光簌簌,如星宇滑落,梨白的裙擺在兩人身邊旋出成一朵白花。
好看,好看,要不是迎頭有刀劈來......陸千景欲哭無淚盯着江映。
大哥,你不至于這個時候目斷神驚,愁斷情腸吧!
一陣風過,她屏住呼吸。
蒙面漢子揮刀挑起,巨大的身形遮住月亮,罩在黑影之下,刀帶起的風從頭頂呼嘯而過,陸千景脖頸發涼,腿上像被上了發條,看不清前路是什麼,一溜煙跑開幾丈遠。
不是說好不殺女子!
又是一聲震破耳膜的慘叫,溫熱的血滴灑落下來,滴滴答答落在草地上,然後一切歸于平靜。
陸千景從手臂中露出半隻眼睛,驚呆了,江映提着殺手腕部,另一隻定在殺手胸前,他淺色衣袖被染成黑色,沒了先前那般飄逸,濕哒哒地垂着。
那漢子圓睜着眼,似是不敢相信,白色過多的眼睛失了神采。
江映抽出匕首,舉着的手同時松開,漢子毫無生氣地向後倒去。
不遠處沈彥啟也在收劍,杜懷月靠在他肩頭,壓抑着抽泣,哭聲如綿綿細雨,滴滴答答打出一片濡濕。
空氣靜得可怕,濃重的血腥氣息彌漫,風聲鶴唳,草叢中簌簌作響都能讓人頭皮發麻。
沈彥啟撫着杜懷月後背,“沒事了,沒事了。”
“因為我嗎?”
“不,不是你。”
“彥啟,我不放心你。”
“我知道。”
幾輪對話雲裡雨裡,陸千景聽出深意:杜懷月在問是不是因為她才引來山賊,沈彥啟說不是。
因為那駭人的狐妖傳言,杜懷月不放心沈彥啟上山,沈彥啟說他知道......陸千景擦幹涕淚,深深看了一眼江映。
江映握拳又松開,凝視着依偎在一起的碧人,殺意猶在的眸子透出破碎。
湖面波光粼粼,浮動的碎光映在他身上,陸千景隻覺得他整個人快要轟然倒下。
在沈彥啟的安撫下,杜懷月恢複平靜,兩人竊竊說了一小會話,沈彥啟勾着手指在她挺巧的鼻梁上刮了刮。
“哎呀!”黎枝尖叫。
江映握住刀柄,殺意瞬間再次聚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