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搖頭道:“那你報錯仇了,真的不是。”
婦人聽他這麼說,頓時激動,“怎麼可能,你為什麼要護着楊氏,你也向着她,你是什麼人?”
江映嗤笑:“你不會以為你殺了她,你們老爺還能留你?就算你是從前伺候崔氏的舊人,”
“我既敢動手,就不怕砍頭。”
婦人神色決絕,“隻恨沒能為小姐報仇。”
“你别和他他吵啊。”
陸千景扯着江映袖子。
楊夫人尚有一口氣在,婦人面色憤然,怒意未平,眼神一直朝她和楊時的方向瞥,像一頭伺機而動的野獸,若非實在打不過,也不會安于現狀。
再問下去怕又要激起她兇性。
她想了想,二十多年的懸案不是幾句話能解除,倒是黎枝身份成了迷,她仍不死心,“那你家中有沒有姓黎的仆人。”
婦人不耐煩道:“這個姓不常見,沒有。”
陸千景不覺看向江映,江映微微搭下眼簾,似乎也百思不得其解。
“江映,當時你懷疑黎枝與修定交情匪淺,黎枝當真不是崔家人,她就是認識修定,她到底是修定什麼人?”
修定遁入空門,雲遊四海幾十年,從沒聽說過還有親近的家人。
江映道:“剛才她不是說修定還有個弟子?後來也被官兵抓走?”
“你是說黎枝不是女子?”陸千景失聲。
半晌沉默,她蜷起手指擦了擦下唇,她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心中一股強烈的念頭卻揮之不去。
黎枝高挑,放在男子中也不矮。獨身多年,一直守在鬧鬼的蒼梧山。
她在佛寺邊的日子并不清淨,常有男子渎擾。
一樁一件的小事,單獨壓在一個女子身上就足夠讓人喘不過氣,而黎枝都
順着這個思路往下竟有自圓其說的通達。
江映也詫異至極,
“他是修定身邊的小和尚?”
陸千景沖那婦人問:“修定的弟子是不是長得特别漂亮,像個小姑娘?”
婦人不知他們在說什麼,隻憑記憶答道:“五六歲的孩童,是有幾分女孩子氣,不過那麼點大的男孩都差不多,算不得稀奇。”
“那你覺得他長大了會怎麼樣?”
“這個誰說得清,秀氣的男孩長大了容貌就會變化,長成個再尋常不過的男子,能有幾分秀氣已是難得。”
另一邊,陸千景已顧不得聽。
她盯了身邊人半晌,黑暗之中,也能看出是張極俊秀的面容,下颌精緻流暢,鼻梁挺直,眉眼有些黑濃鋒利,輕而易舉占據大量目光,一眼看上去絕對不會讓人覺得溫柔秀氣。
要是換一副柔和些的眼睛,會變成怎樣?或是他小時候,眉眼還沒那麼深刻,是不是也像個姑娘?
忽而一股風拂過,從山中而來,糅合了不知名的藥香,藥香很淡,依稀有草木清冽,既不名貴也不溫和,幾分熟悉。
她一凝神,江映還帶着那隻碎布香囊,微弱的藥香就是從香囊中飄出。
她随手縫制的東西,他一直帶着。
有種愧疚感撲面而來。
清透的香氣沁人心脾。
若在溫暖的春日,就像一張輕柔的紗布拂面而來。
如沐春風,沒人會注意到面紗後藏着的霸道的淩厲。
如同江映一樣,他慣常給自己打造柔和溫暖謙卑親和的面具,甚至喜歡用一雙霧氣朦胧的眼睛看人。
就像現在,在黑暗中,他眸子映照着微光,神采柔和,像一條表面乖順的蛇,任人揉搓,趁人不被就銳利毒辣地咬上一口。
一朝被蛇咬,總該長些記性。
她趕緊打消愧疚的念頭,頗覺得幾分荒誕,許多事她不想稀裡糊塗草草揭過。
不就是一個香囊,什麼都算不上。
思緒回籠,她嗤地一笑:“如果黎枝真的是修定的弟子,他為什麼要假扮成女子?”
在險象環生的蒼梧山,以男子之身示人豈非更加安全,“莫非他也害怕山中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