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聲音四平八穩:“自然是......”
陸千景毫無征兆打斷:
“你這話就問錯了。”
這話是對女子說的。
“為什麼?”女子鳳眼眯起,像兩片刀冰涼涼壓在陸千景臉上,“你知道他一定會說你更好,你笑我自取其辱,是不是?”
她絲毫不服,尾音卻突然洩了氣,耳後竄起燥熱,不是因為當衆丢面子,而是對面的眼神黏膩得讓人面紅耳赤。
她視線不免放到陸千景身上。
先前還隔着幾十步她就注意到,大街上竟然有個穿着嫁衣的女子,實在紮眼得很,金鳳紅裳華豔無比,合該有華冠紅妝相佐,否則無論是誰,都會被這顔色壓得黯淡無光。
華服本為襯人,若反被衣服壓下去就是适得其反。但這女子未施粉黛的臉一點也不遜色,紅唇如瓣,眼波蕩漾,遠遠望去便如夜色下的牡丹,朦胧豔麗,如在夢中,不一會就飄遠了。
無怪乎青衣少年目光缱绻,一直沒有離開懷中半摟着的人,仿佛恨不得化成手來撫摸少女秀發。
光是眼神就足以說明一切。
還有比下去的必要嗎?
當真自讨沒趣。
而在滿載柔情的目光下,他懷中人一眼都不看他,她是自信到了極緻,知道自己情郎不會看旁人半眼。
“他當然會說我更好。”
陸千景精緻的下颌仰起,既不得意也不倨傲,完全沒有勝利者的姿态,女子臉色愈沉,她話鋒一轉,“但是這不是他的真心話,你要聽他說真話,就不能當着我的面問。”
“哦?此話怎講?”
這話一出,周圍敏銳嗅到不尋常的味道,鬧哄哄跟着瞎叫。
陸千景冷笑着掃過江映:“你别看他長得像個正經人,實際上這個人膚淺又虛僞,脾氣壞,還會動手打人。”
擠在前排的人不抽了口涼氣,很快像低低的歎息像波浪一樣翻湧向後,無數聲壓抑的驚歎聚在一處,催得氣氛陰森。
誰能看出這個斯斯文文的人還會打媳婦,而聽到自己媳婦這麼說,他不慌不忙,不去辯解。
臉色已逼近慘白,僅存的溫度全聚眼裡,唇角着噙笑,慢慢撫摸女人的烏發。
仿佛一隻得了主人誇贊的大狗,帶着無限虔誠來回饋主人的善意。
更詭異了。
女子被這奇異的景象震得哆嗦一下:“看着不像,他要真這麼可惡,你為什麼還要跟他在一起。”
陸千景從頭上扯下江映胳膊,挽在手裡親昵地晃了晃,像在炫耀一樣最喜歡的東西,聲音故意擠得甜甜的,玩味十足:
“他這個人雖然可惡,但也不是沒有好處,他格外長情,喜歡上誰别說十幾年、幾十年,就是化成灰了也要把骨灰往空中一揚,随着風飄到那人身邊。”
她這話陰森古怪,刻薄知己,好端端喜慶的日子像是要咒人去死,可偏是從她口中說出,聽了一點也沒法生氣。
一群人去窺江映臉色,果然瞧見那人笑意愈濃。
女子好笑:“你怎不說那人是你?你揚他骨灰做什麼,你們不是夫妻......難道私奔?”
陸千景唇角朝下壓了壓,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那個人當然不是我,他想找的另有其人,你沒見過那個姑娘,她的模樣才稱得上萬裡挑一的俊俏。”
這話一出口,就聽江映忽而出聲:“我沒有。”
他笑容戛然而止,臉色倏然冷峻。
“咱們這些尋常女子被人用花兒、草兒比一比也就罷了,而那個人是鏡中花、天上月,叫人觸不可及。沒辦法,他隻能放在心裡想想。”
女子清脆笑出聲:“看來是被說中,急了。”
陸千景同樣笑着,說出來的話分毫不讓人愉快:“你看我都沒說是誰他就否認,他剛才在想誰,他自己清楚。這下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問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