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親緣薄的咒罵聲比從前更大了,隻要見到他,那些人就隻會說一種話。
“他命硬,克父克母,都離他遠點。”
諸如此類的話他聽聽也就過去了,一群鄙薄無聊的人,整天隻知道關心些雞零狗碎的東西,他們說了什麼,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慢慢的,族中兄弟都與他隔得遠些,活像他真的能害死他們一樣。
看着他們憎惡又懼怕的眼神,他還會覺得好玩,最狂妄自負的時候,甚至會嚣張地想,就算他真的命硬又怎麼樣,還不是怪那些人太弱,被他克死了也活該。
族中唯一對他好的堂兄成婚後也遠離了他,大約也是因為那個人盡皆知的原因。
他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江映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間毛骨悚然。塵封多年的惡語突然像根無比尖利的針,刺破厚重的塵土,紮得他渾身刺痛。
陸千景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睛大而無神,稍淺的瞳孔像是褪色了一樣,仿佛所有色彩都在流失。
她不舒服嗎?
他不想再留在這了,他想帶她走,但又能去哪,早上請過大夫,大夫說過沒有大礙。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害怕,難道就因為她愛他?
他迅速清晰地分析每一寸記憶,就是确定過她的心意後,她才突然像一支立了土壤的花,狀态不可思議地急轉直下,突然就蔫蔫的,一點征兆都沒有。
陸千景臉上沒什麼表情,她根本看不出江映在想什麼,更弄不明白為什麼他的表情會這麼哀傷,寂靜的眼睛黑得像是透不過光。
這個人又準備發什麼瘋。
她心提了起來。
“啊。”
紙團從江映耳邊擦過,正好砸在陸千景額頭。
陸千景下意識捂住額頭,小紙團砸的這一下根本不疼,就是萬分驚駭。
敢在這裡放肆的隻有一個人。
她氣鼓鼓看着信步走來的趙清如。
人家是縣主,而且砸得也不痛,她好像連發難的資格都沒有。
趙清如歪了歪頭,無視江映想殺人的目光,滿眼無辜,道:“我是想砸他,弄偏了。”
她哥哥馬上緊跟上來,很嚴厲訓斥道:“馬上出去。”
趙清如很不服氣,但又很滿意這個主意,心中早有盤算的樣子,“那要她和我一起出去。”
江映果斷道:“不行。”
“不行?江大人,不讓她跟我出去,你還想在這裡眉來眼去到什麼時候。”
趙清如眉心跳動,她一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這兩個人無論鬧得多麼兇殘,最後還是會黏到一處。他們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可那目光就叫人臊得慌,像是親在了一起。
誰還能看不出他們不對勁。
不對,他們本來就是手牽着手,大搖大擺過來的,不對勁還不能用在他們身上。
想到這,趙清如兩耳都在嗡鳴,她廢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挑起丁點風浪,居然就這樣平息了,真是不夠意思。
場面有些混亂,江映不放手,趙清如柳眉倒豎,直接上手拉人。
趙睿臉色極差地掃了眼自家妹妹,覺得她像個土匪,但此時于公于私他都更偏向于讓趙清如帶走陸千景,于是道:“江大人,就讓舍妹帶這位姑娘出去吧。”
他本來想稱陸千景一聲“夫人”,卻覺得這兩個字有些拗口,眼前的女子太過嬌麗,與他見過的所有端莊淑雅的貴婦人都不太一樣,眼波流轉,一颦一笑都無比鮮活。
她掩飾情緒,但一點都沒藏住,秾麗的臉蛋怒氣橫流,全是沖着她身邊的男人。
她真的是他的夫人嗎?
别是這個人用強權搶來的女子。
趙睿嚴肅幾分:“江大人,外頭護衛不少,她與縣主在一起不會出事。”
陸千景神情越來越别扭,她不讨厭趙清如,縣主的脾氣是驕縱了一些,見了自己像是見到一個喜歡的玩具,不過有地位、打小嬌寵長大的女孩大多都是這樣。比起會殺人的嘉甯公主、會下藥的李雲舒好了不知多少。
和這樣的小姑娘在一起其實挺舒服的。至少比跟着随時可能不對勁的江映自在一些。
她心下一橫,一根一根掰開抓着她掌心的手指。江映臉色驚恐,聲音裡帶了不易察覺的哭腔,有種莫名的不顧一切的瘋狂,
“你就是想離開我。”
陸千景反應過來他說的不離開是不許她走出半步,臉色更差,早知道會這麼丢臉,今早徹底跟他翻臉才好。
虧她還處處替他着想,擔心他來晚了會受罰。
“别跟過來。”
趙睿有些愕然,弄不清他們的相處方式。
趙清如已是見怪不怪,背着手得意洋洋跟上陸千景,等走出一小段距離,回頭沖江映笑了笑,無聲做着口型“滾”。
江映趕忙拿了披風追上,半道被緊趕來的書伴攔住。
“江大人,王爺有話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