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階上,是一間清雅的殿宇。
片刻之後,一扇雕花門從裡推開,從裡頭出來的三人在廊下停了腳步。
枯藤架下多了個不該在場的人,她髻上牡丹歪了,垂萎着壓在額角,冷不丁掉下一片花瓣,順着臉龐飄落,綠裙飄曳,如幽靈般彷徨,臉上呈現着仿佛永遠出該出現的凄苦神色。
江映心裡重重一沉,才半天不見,怎麼就成了這幅模樣。淬了毒的豔麗似傳說之中魚妖珠淚,再美也是傷心凝成,又似火焰燃盡時最後一瞬的光華四射,之後便是沉沉灰燼。
異樣的美感絲毫不能令人愉快,讓他無端想起一隻毛色漂亮的鳥,落到麻雀堆中被啄得翹起一根翎毛。
他幾乎手足無措,疾速走到這人跟前,摟在懷中捧着她臉細看,眼眶那麼紅,明顯哭過,這是哭得流不出淚了?
他渾身顫抖。
“是誰。”
陸千景呆呆看着朝她奔過來的人,他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又看他身後兩個更加茫然的人,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冷靜下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蠢,且不論江映身份是否有異,就算他真是世子的兒子,宗室血脈豈能容旁人一張嘴說是就是,他這輩子都隻會是江家人。
“陸姑娘,才半天不見,有這麼嚴重嗎?”
安王極盡無奈。
面前哭得稀裡糊塗的姑娘半天不說話,她想笑,似也知曉這樣古怪,可要她哭她也哭不出來,眼裡淚光還在,眼尾卻壓不住翹起。
江映心下意外,難道真的是因為......想他?
這人咬着唇瓣,也不知道在忍什麼,可那狡黠的模樣當真不一點都委屈。
真像咬着片花瓣,他微微失神。
如果旁邊沒人就好了。
陸千景心下羞恥,總不好當着安王的面說擔心他想殺人,更不能承認她是想男人了。
腦中飛轉,突然想起真有一樁要事,擠着未幹的淚水嗚嗚咽咽:“懷月她從馬上摔下來了,還傷了骨頭!”
沈彥啟臉色驟變:“傷得嚴重嗎?”
安王胡須顫動:“那群廢物是怎麼看人的!來人,備車,去請李老來。”
他對着身後吩咐,又對沈彥啟道:“前些日子老王爺不小心傷了骨頭,就是這位大夫醫治,他醫術很好,不要太擔心。”
沈彥啟先騎馬過去。
陸千景看着江映:“我們不過去嗎?”
這人不挺怕她受傷?
江映面容嚴肅,一眼都沒挪開,把她扯到一旁,“說真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陸千景皺眉:“就是她摔下來,我怕死了。”
“你也去打球了?”
“沒有。”
“那你怕什麼,還哭?”
陸千景啞然,一股火氣沖着腦門,“我擔心她,哭一下怎麼了?”
江映無語到發笑:“你會擔心她擔心到哭?”
“......”
這人猜得真準,她都快忘了杜懷月出過事,但若說擔心他出事算什麼,實在蠢得很。陸千景繼續咬唇,一拳打在江映手臂上:“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一點都不善良?”
江映冷笑:“哼。”
陸千景疑惑:“你不擔心?”
“擔心啊。”
她毫無誠意提議:“那我們也騎馬過去?”
“你當你是大夫?那麼快過去有什麼用?”他毫不留情道,“什麼都幫不了,慢就慢了。”
“你們兩個到底要不要跟去?”安王已一腳踏過庭院門檻,弄不清那兩人在幹什麼,狠狠壓下一口氣,“還要去接李老,快點。”
回到馬場,沈彥啟眉目慘淡,他了解杜懷月不是連馬都騎不好的人,背着人道:“手腳當真利落,馬已經死了,屍骨也說處理了,訓馬人也已治罪,發落了。”
陸千景蹲在一旁算着時間,她回王府用兩刻鐘,沈彥啟大約一刻鐘,算上在王府耽擱的時間,總共不過一時辰。
沈彥啟怒意不消:“她素來謹慎,那些人說這是烈馬,她怎會輕易去騎。”
沈彥啟徘徊不安,忍不住擠開人群過去,衣擺突然被人碰了碰。
人聲雜亂,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
陸千景默默看着,隻見那姑娘說兩句就朝她看一眼,小心翼翼,發現被人看到後,卻一副大義凜然的赴死之感。
陸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