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景沉思片刻，看了眼老楊，見他鼻歪眼斜，正用口型對她說“救我”，她擰了擰眉，跟上江映。繞過幾條曲折小徑，一座秀麗的小山撞入眼中，屏障一樣的石壁與四周環合的翠樹濾掉一切雜音。

安靜得可怕。

不止适合聊天，還适合殺人分屍。

要是出點什麼意外，怕是幾個月都不會有人發現異樣。

陸千景看了一眼江映的側臉，他專注望着一個方向，若不是對面隻有滿眼單調的綠樹，真就像在欣賞什麼很美麗的景色。

她想着，她喜歡他是真的，以後不會拿他戲弄杜懷月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相信。

兩個人靜靜地相對，許久，陸千景踮起腳，拉住江映衣領，仰着臉朝他面頰親去，唇還沒碰到那人就偏了頭，隻轉了很小的一個角度，皮膚上溫熱的氣息瞬間散去，她冷冷地撲了個空。這是第一次，她意識到心髒也不受控制地空了一下。

像是要急于證明這隻是個意外，她幹脆雙手捧住他的臉，牢牢固定在自己勾得到的位置，直接吻上他沒太多血色的唇。

沒碰到想象中的柔軟，她怔愣看着他，這男人今天瘋了？

江映一動不動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她溫順的臉色逐漸扭曲，有些好笑：“你怎麼知道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我？萬一是别的什麼人，怎麼辦？”

陸千景脫口道：“我當然能認出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能認出你，當然，要是别的人假扮你，我也認得出。”她手指順着他耳垂滑落，從下颌遊移到脖下，輕輕刺開領口，指下薄而堅實的肌肉突突跳動，“這裡有一顆痣？對嗎？”

她認真觀察，江映臉上卻無甚波動，心情頓時冷了下來，她好不容易有閑心包容他耍脾氣，這種新鮮感就如菜肴中的薄荷，不經意咬上一口是清爽提神，若整盤菜都是，還不如直接升天。

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和她犟，她理所當然地把對方的冷漠看成談價的籌碼。

真煩。

好在，在她耐心告罄之前，江映有了動作，他把盒子捧到她面前。

其實她早就發現他手上還帶了盒子，隻是一直不好意思問。

他不别扭，她就有心情哄他，臉上精準露出驚喜的神采，“這是給我的？”

江映點點頭，“不過都是你的東西。”

盒子裡全是珠花首飾，江映解釋，“那天你非得留在這裡，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我看趙清如平時不愛戴東西，你肯定也不好開口同她要，所以就收了給你送來。”

陸千景想笑，難得江映想那麼多，這些天她一直在忙别的事，梳妝打扮倒是疏忽了，手中拿起一朵珠花把玩，珠子清泠作響。

這點算不得多用心的讨好還是讓她心裡湧起一點清甜，她清楚這是心照不宣的妥協，他不計較她拿他騙人，她也不再追究他不分黑白疑她害人。

“你沒發現少了點什麼？”江映突然問，聲調冷了下來。陸千景屏氣看他，他還在微笑，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精力聚焦得厲害，對方每一分細微的轉變都無比清晰，很明顯，冥冥之中就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少了什麼？”

“再看看？”

陸千景心頭一緊，她所有的頭飾都在這裡，唯獨少了他送她的玄鳥。那隻簪子現在在哪？

她竟然真的想不起來了，好像丢了？丢在了哪，是王府那間屋子，還是留在順州，根本沒記得帶來。

“不記得了？”

江映一語道破。

陸千景眼神一震，她本還想随口編個理由，這下無論如何也裝不下去了。她猛地意識到，江映根本不是來修好的，他早上入府時就帶了首飾，那時候他哪裡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他專程來找她宣洩怒火，她還傻裡傻氣等着和他一起出去。

真是蠢到了極點。

眼下局面越發不快，周圍靜悄悄，沒人打擾，很适合吵架。陸千景心煩無比，誰知道江映還留了幾手準備，好像中了一環扣一環的圈套。

眼前忽暗，發絲一根根扯出痛感，有冰涼的硬物緩緩推入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