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她?”
趙清如看了她一眼:“你要見她嗎?她最近一直在清和院。”
清和院原是安王居所,加冠後他令辟府宅,直到前任世子去世,他要在老肅王身邊盡孝,暫時搬回來,安王妃妾不多,一個清和院倒也足夠,但終究占了王府一隅,在趙清如眼中,猶如鸠占鵲巢。
“她與安王的關系這麼好?平日也要在那待着?”
趙清如眼神輕輕一動:“我堂妹生病了,她照看着,當真奇怪,她懂醫術嗎,去了還不是添亂。”
陸千景直接道:“我怎樣才能見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她。”
趙清如擡手往西一指:“我是不會再去清和院,你自己去吧,那裡的人我一個都不想見,你有話自己和她說。”
陸千景旋即朝清和院的方向走去。待到近處,看到一行郎中魚貫而出,她閃身藏在半人高的黃銅水缸後,提着藥箱的人臉色都不好看,出來一撥很快又有新的一批趕來,靜侯半晌,這些人仍是愁眉不展地出來。
陸千景心頭微震,安王家中有人病重,到了全城名醫都束手無策的地步?
月洞門後出來一個模樣端正的婦人,幾人随侍,陸千景猜測這位便是安王妃,春暖時節她仍戴着抹額,眉毛用青黛眉筆畫得又彎又細,眉梢快要掉到眼角下,一臉哭相。安王妃捏着帕子,哭了兩下倒在身旁少女肩頭,少女身量纖纖,安慰般地撫這婦人後背。
是杜懷月。
陸千景心下當即一陣别扭,腳下仿佛被無形的鐵鍊拴住,走得極為緩慢,身旁好像太過空蕩,正想抽身,一個聲音直擊而來,“小姐,那個人!她在那裡!”
避無可避,陸千景慢騰騰現身,安王妃神色凄然,心中除了病重的親人再無他物,捂着唇怆然回去。空氣中哭腔餘繞,杜懷月似是不認識她,眼神陌生中帶着冰冷,還是她身旁的望杏尖叫:“小姐,她就是那天打人的那個女人!”
陸千景心中恐懼沒頂,忽然覺得自己愚蠢至極,來找人談判,竟沒有半點準備,形單影隻,活像來找打。
不過,她今天的來意也确實如此,陸家的下場隻在杜懷月示弱、求饒,隻要杜懷月能放了陸家。
當然是看起來越慘越好。
杜懷月看了她半天,終是走了過來,聲音冰冷:“你和趙清如一丘之貉,害了這麼多人,還不夠嗎!來這裡做什麼?是來看人有沒有死成?他到底哪裡得罪你們了!”
這句話讓望杏瞬間激動,眼前這個女人的惡行她瞧得最是真切,熱淚滾滾滑落,聲嘶力竭道:“要不是你們,小姐怎麼可能會墜馬,怎麼會被逼得自缢,讓吳王趁機淩辱,被人奚落看盡白眼!你們現在還敢來害縣主,你們......你們全該下地獄!”
“閉嘴!”
有人呵斥。
陸千景心情跌宕起伏,來不及去想自己新增的幾個罪名,注意力全在幾個罵人的詞彙上,這年頭,怎麼會有人罵人一丘之貉,咒人下地獄。
不知道這樣很可笑嗎。
她壓了壓唇角,狗東西、賤貨這些字眼是說不出口嗎?
不愧是大家閨秀,涵養好得令人發指。
聽望杏劈頭蓋臉罵了一陣,陸千景緊繃的神經突然松了,頭昏腦漲,竟然有種聽人歌功頌德的錯覺,猶如一個英明的帝王,聽臣僚贊頌攻破哪個敵國,收服幾個番邦。
望杏的話她可以勉強認下一半,本來就是來道歉的,但現在,形式當真一點不妙。随着望杏一字一字咬牙咒罵,杜懷月難看的臉色一分分難堪下去。
對不起三個字咽回口中,陸千景咬牙隐忍,如果現在說對不起算什麼。
對不起,是我做的,那又怎樣?
太欠揍了。
她草草蹲了一禮:“下次不敢了。”
氣氛不對,她醞釀出來的哭腔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