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
聲音驚怒不已。沈彥啟聞聲擡頭,一個人影撲來,冷不防在他肩頭推了一掌。
陸千景從他身上滑落,被江映穩穩接住。
“沈大哥,安王的人都還在外面等着,是尋思着再也見不到她了,故出此下策?”
“江映,我保證什麼都沒發生過,她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你真以為是我想來的?”沈彥啟揉着腫脹的手腕,緩緩站起身,自覺退出一步,看着心焦意亂趴在床沿的人,“是她把我綁來的。”
江映陰森森轉過臉,眼中淬了怨毒,“她綁你,虧你說得出口!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綁你有意思嗎?”
說完他抓起陸千景的手,仔細檢查過去,青碧的紗袖滑落,白皙的腕上印了一圈薄紅,地上繩索淩亂。
“為什麼會有繩子,是你綁的!沈彥啟你真的找死啊?”
沈彥啟冷笑出聲,舉起手腕轉動,把發烏的綁痕完全露出:“你看看,誰綁的誰?她給我下迷藥,把我帶到這裡,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為什麼偏偏你們都知道?”
床闆上少女的面容安谧美好,仿佛睡了過去,這麼無辜孱弱的女子,誰能相信是她綁架了他。
“别看了,再看她真的會醒來,現在出去?”
“好,現在出去。”江映掏出行軍圖,“安王欲與吳王聯手,但吳王一直躊躇不定,如果吳王真的松口,怎麼辦?”
沈彥啟接過圖紙,一眼看到圈紅處預定的會師地點,“他們打不了這麼遠,最多三座州城,如果足夠順利,在信江就能殲滅安王主力。”
“我見過安王的兵,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這麼多人。”
“再厲害也沒法對抗朝廷。”
“沈大哥,你可真自信啊,随随便便被人綁了還有臉說。但你看上去也沒那麼廢物,所以如果你不願跟她來,她怎麼可能得手?說來說去還不是你自己沒臉沒皮,搔首弄姿......”
江映說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猛地出手揪住沈彥啟後領,沈彥啟沒有反抗。
一路磕磕絆絆走過暗道。
清光灑下,他們重新踏上空無一人的雅間,他把手上的人猛甩出去,咚的一響,沈彥啟破門而出,橫穿廊道,砸上對面門牆。
壁上名家字畫破了個大洞,裝潢用的漆器銀盤哐啷落地。
來往客人吓得四散分逃,躲到安全之地,愕然回顧,精神頓時大震。
奸夫找到了!
地上縮成的人似乎撞暈了,縮成一團,還沒來得及看清他長相,又被人提起。
青衣人一拳一拳掄起風聲,全是沖着頭臉,筋骨凸起的指節砸在顴骨上,挨打那人終于反抗,身形一翻便扭轉攻勢,把人掀飛一丈。
忽聽樓梯傳來腳步聲響,夾雜着金屬碰撞铿锵聲,上來數人,望眼過去,竟是城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巡撫布政使一人拉開一個,事态剛有緩,青衣人突然頂開布政使,操起花瓶反手砸上牆棱,碎片淩厲無比,如飛镖一樣炸開,無人再敢靠近。
布政使四腳朝天,沒人理他,伸手示意江映拉一把,江映雙目赤紅,手掐一片碎瓷,目不斜視,猛沖着向沈彥啟臉部劃了過去。
這一劃看似血肉橫飛,歸根到底卻說不上有多嚴重,放在男人身上太正常不過,打得那麼慘烈隻為這一下,着實荒唐得令人發蒙。
回過神來,兩人已經追打到了後院。
滿樓客人蝙蝠一樣撲上後窗。
隻見他們仍在院中打,越來越靠近溪水。這條清溪在城中隻為觀賞,涓涓流水彙入城郊大河,摔下去保不齊會被沖到哪裡。
奸夫終于還是被推了下去,水面炸開巨大的浪花,一排官兵列隊圍上。
岸邊人猶不解氣,奪過官兵手中弓箭,朝水裡一通狂射,水面漾開深紅,血色很快随着流水翻湧淡去。
溪面重新變得清澈。
官兵脫掉上衣,江映問:“做什麼?”
“救人啊!?”
“有什麼好救,讓他在裡面泡着喂魚。”
毀屍滅迹,挫骨揚灰,這是得多恨。
“他們怎麼了?”巡撫若有所思,一雙眼睛在眯縫中黑光沉沉。
“據說是搶了他媳婦?”
“真的假的?沈大人不是這種人。”
“知人知面,誰知道那群公子少爺私底下有多無恥。”
*
陸千景一睜開眼,看到滿室暖黃的陽光。
很是溫暖靜谧。
睡在一旁的人半張臉埋進枕頭,露出的眼睛還閉着,長睫柔軟,貼服地下垂。
她支起身子,視線不經意一掃,衣角多了一朵藍色小花,袖子上也多出一圈藍花,不是她今早穿的全素衣衫,心頭猛跳,神眼聚焦,發現全身衣物都換了一遍。
她是怎麼回來的,沈彥啟在哪。
床下衣物堆積。
這時江映突然動了,手背搓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她:“什麼時候了?”
陸千景心驚肉跳,太陽壓在山頭,天邊霞光絢爛,“時間還早,太陽才剛出來。”
“是嗎?”剛睡醒的聲音氣息不足,“為什麼我覺得睡了好久,頭都有些痛了。”
陸千景淡定道:“誰讓你昨晚一晚不睡,睡久點很正常,沒什麼丢臉的。”
“嗯,那再躺一會。”
陸千景捏着被子躺下,她無法解釋為什麼太陽剛出來天就暗了。
“原來,今天是陰天啊。”
江映道,然後閉上了眼。
陸千景盯着爬上床帳的暗影。
沈彥啟到底是怎麼把她弄過來的,他還在不在密室裡。江映知不知道她綁了沈彥啟。
不知怎的,總有些心虛。
索性把自己縮得更小,蹭到江映懷裡。江映伸手攬住亂蹭的人,眸光平靜,她裹緊被子的模樣像是把頭埋進羽毛裡的大鳥,眼睛從被褥裡擡起,再眨一下,就要暈出水霧,浸得人心底跟着潮濕一片,他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