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隊伍離聖黎街越來越遠。
在這條龐大的隊伍後面,街口的百姓們都擡頭注視着他們,眼裡有豔羨,有畏懼,還有看不清的複雜。
小叫花慢慢從老婦身後走出來,整個身子都暴露在熱烈的陽光下。
視野裡,隊伍變得越來越小。
落在隊伍最後的兩個女孩——一個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看起來心情很差,另一個則手舞足蹈的,時不時轉個圈面對聖黎街揮個手。
小叫花眨了眨眼,在莉莉絲轉完最後一個圈,和那條隊伍一起拐入看不見的拐角時,終于擡起小手回應。
她揮了揮手,半晌才轉頭看向老婦。
刺眼的光從老婦身後乍現,小叫花往老婦身邊走了兩步。
直到奪目的太陽被遮蔽,她才擡手拽着老婦的衣角,用稚嫩的聲音詢問。
“老婆婆,我們是不是做錯了?姐姐看起來很傷心。”
老婦的目光仍看着那處拐角,她歎了口氣,低頭看着小叫花。
“她隻是和家人鬧了個小脾氣,婆婆不是告訴你了嗎?姐姐是有家的,我們應該幫助她回家。”
小叫花點點頭,沒再說話。
-
一個小時前。
小叫花在前往酒窖的路上。
她今天比往常提前出發了,因為她答應了老婆婆要早點幫她做面包。
去酒窖的路上,小叫花一邊哼着童謠一邊和路邊的老闆們打招呼。
她踏着輕快的步伐,離酒窖越來越近。
“小叫花。”
倏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老婆婆,小叫花停下腳步,往聲源處走了兩步,她看見老婆婆身後的服裝店阿姨。
小叫花和服裝店阿姨打了個招呼,然後對着老婦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老婆婆,我現在要去幫羅伯特叔叔整理酒窖,很快就來幫你做面包了。”
老婦卻好像并不在意小叫花是去幹嘛的,她隻是用那雙溫柔的眼睛注視着她。
小叫花終于有些疑惑地問道:“老婆婆,您有事要跟我說嗎?”
她眨了眨眼,原本的興奮勁也慢慢淡下來。
小叫花看見老婆婆的視線略過她,看向旁邊。
于是她也轉過身,循着老婆婆的視線望過去。
寒意瞬間從腳底升起,視野裡正是一個被張貼着告示的杆子。
告示上的人正是她不久前剛贈予面包的姐姐。
“小叫花,你見過她嗎?”
身後,老婦的聲音适時響起,如同催命的搖鈴,在耳邊作響。
小叫花感覺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緊接着她就聽見自己音量不算小的回答:“沒有!”
話說出口的後一秒,小叫花就閉上了眼。
聽起來就像是在宣告衆人——我在說謊。
小叫花卸了力般轉過身去,一雙眼睛帶着乏力的釋然。
她實在是不會說謊,但老婆婆是好人,她應該不會讓那些士兵把姐姐抓走的吧。
老婆婆平靜的就像是早就預料到一般。
她走到小叫花面前,用寬厚的兩隻手心覆在小叫花單薄的肩膀上,一用力便讓她轉了個身。
兩人就這樣一起看向那個告示。
小叫花不明白老婆婆是什麼用意,于是她揚起小臉,看着老婆婆皺巴巴的下颚。
半晌,老婆婆溫柔的話語才傳下來。
“小叫花,你知道這個姐姐是什麼身份嗎?”
小叫花又低下頭去,她摸了摸鼻子,聲音悶悶的。
“通緝犯。”
老婆婆輕笑了一聲,“她是公主。”
“什麼?!”
“她是安妮兒公主,告示上說希望她早點回家,母親知錯了。”
她頓了一下,低頭看了看小叫花,後者正怔愣着看着那張告示,看不出情緒。
于是老婆婆又繼續開口,“她隻是和王後吵架了,你應該懂吧。”
“我懂。”
小叫花感覺眼睛有點泛酸,她也和媽媽吵過架,她覺得姐姐應該回家。
小叫花翻了個身,用淚汪汪的眼睛仰視老婆婆。
“那我應該怎麼辦?”
老婦蹲下來,用粗糙的大拇指拭去小叫花眼角的淚,“我會去告訴王後,讓公主回家的,她會和自己的媽媽團聚。”
-
小叫花幫羅伯特叔叔整理完酒窖,又幫老婆婆做好了明天早上要出攤的面包。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黑了。
路上隻有零星幾個人,匆匆忙忙往家裡趕。
小叫花牽着二丫往巷子裡走。
巷子裡的路燈又壞了一盞,這條熟悉的路,就算閉着眼睛走也不會迷路。
二丫已經困得不行了,到了地方倒頭就睡。
小叫花照常給妹妹們掖好被子,然後自己爬上地鋪睡了外圈。
明亮的眼睛在黑暗裡閃着光,小叫花輕輕歎了口氣,又翻了個身。
身下突然被硌得一疼,小叫花猛得坐起來,掀開角落毯子的一角。
月光淡淡灑下來,于是幾根排列整齊的金條就這樣明晃晃露在眼前。
小叫花低下頭去,看見金條右下角平整刻印的字:安妮兒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