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至極偏偏又貪名愛利，一個把國家治理得民不聊生的國王妄圖得到神明的青睐。

簡直是對神的亵渎。

“你繼續待在這，才更容易被懷疑。”語氣淡然，說出的話卻不容置喙。

克洛亞走上前一步，把身上的披風裹到莉莉絲赤裸的肩膀上。

陰影從上方壓過來，莉莉絲盯着克洛亞的手。

後者一絲不苟地給披風前面打了個标準的結，然後很紳士地退回了原位。

“你該回去了。”克洛亞頓了頓，想起海豚方才的囑托，又補充道：“海裡的大家都很想你。”

莉莉絲本來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垂眸看着自己漂亮的魚尾——從發現來者是克洛亞後，她就不再小心掩蓋自己的魚尾。

此時漂亮的尾巴從浴簾底下露出來，在地面淺淺的水塘裡拍打。

倏然，不知道被克洛亞話語裡的哪個字眼吸引到了，莉莉絲輕挑了下眉，輕飄飄地說了句：“是嗎？”

“什麼？”

克洛亞沒懂她的意思，直到莉莉絲有些不耐地擡眼，他才慢半拍回道：“是。”

莉莉絲嘴角微勾，蓦地往後一仰倒到浴缸裡。

她腿彎挂在浴缸邊沿，慵懶地朝後靠着，“再玩一天我就回去。”

餘光瞥到克洛亞仍然站在原地不動彈，莉莉絲略有些委屈地控訴道：

“大人連這點兒小願望都不能滿足我嗎？我可是完美完成了你交給我的任務。”

克洛亞準備好的強硬話語被咽了回去，他身側的手微動了下。

半晌，清潤的聲音響起，他妥協道：“好，但你要守信，說好一天就是一天。”

莉莉絲眉眼彎彎地應聲，擱在浴缸外的半截魚尾惬意地晃來晃去。

她仰着頭靠在浴缸邊沿和牆壁的折角處，阖着眼柔聲細語道：“不過大人是怎麼跟這國王說的？他看起來很相信你呢。”

半晌都沒得到應聲，莉莉絲忍不住睜眼望過去。

那裡隻剩一地碎裂的玻璃，哪還有克洛亞的身影。

莉莉絲歪了下頭，撐着浴缸邊沿站了起來。

殘餘的水已經流入了下水道，于是莉莉絲的魚尾又變回了雙腿。

她苦惱地瞧着一地的狼藉，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作為神竟然也這麼沒禮貌。”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莉莉絲擡眼望向關着的浴室門，聲音是從休息室的大門傳來的。

緊接着便是一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最後在莉莉絲一門之隔處停下。

“莉莉絲小姐，您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禮服也拿來了，請問你洗漱結束了嗎？”

莉莉絲赤着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就這麼平靜地走到門前。

地上的碎渣嵌入腳底，她卻如履平地般，連眉梢都沒顫一下。

門被打開。

女仆仍是那副恭敬的模樣，她俯着身，雙手交疊在腰前。

莉莉絲垂眼看着她，直到女仆的視線慢慢被地上的碎片吸引。

莉莉絲眉心一蹙，突然扶着門框彎下腰來，然後痛呼出聲。

女仆忙扶住莉莉絲的另一隻胳膊，“莉莉絲小姐，你怎麼了？”

她擡眼有些緊張地望過去，就看見少女冷汗淋漓的額角，莉莉絲的下唇被咬的發白，聲音也有些發抖，“我的腳……”

女仆這才看見莉莉絲腳下的斑駁血漬，綿延着一直持續了一米多長。

“天呐，這是怎麼了？”

她驚呼出聲，然後扶着莉莉絲一瘸一拐地坐到沙發上，“小姐先忍一下，我這就去拿醫藥箱。”

休息室的大門被匆忙地關上，發出砰的一聲。

莉莉絲臉上的痛楚随之褪去，她靠着沙發椅背，側頭朝大門望去。

一側的發絲順着臉頰滑落，勾勒出一張無悲無欲的臉。

片刻，莉莉絲眨了眨眼，轉頭看向桌上的項鍊，眸光在觸及貝殼吊墜的一瞬變得如墜冰窟。

下一秒，她拾起掉落在地面毛毯上的一塊沾血的碎片，面無表情地對着那塊貝殼摁了下去。

她聽着貝殼碎裂瓦解的聲音，眼角愉悅地揚起。

莉莉絲歪了歪腦袋，略感遺憾地嘟囔，“真可惜，又不能守信咯。”

這個海神實在是有些煩人了，要是真被他帶回海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成攻略任務。

來都來了，要是攻略失敗白來一趟，還不知道001又要生多久悶氣。

思及此，莉莉絲倚着沙發椅背，眼神放空，001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主系統也像故障了般，一直沒播報過好感值。

計劃之外的失控感讓莉莉絲感到難言的煩躁。

蔥白的指尖嵌在沙發扶手的油蠟皮面裡，越來越深，少女的眉心也越蹙越緊。

蓦地，敲門聲響起，莉莉絲斂下眼底的戾氣，雙手交疊在腿上，朝門外探去柔柔一眼。

洶湧的燥意一瞬歸于平靜。

扶手皮面上殘留的指甲印痕迹也慢慢回彈，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