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塑盯着某棵樹，眼都不眨一下，猛地，他後腦勺頂上了冰冷槍口。

意料之中。

“林上将，”興緻盎然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略有得意，“我來為指揮員讨個公道。”

“公道？”林塑舉起手，慢慢轉向持槍人，這個動作後，槍口赫然轉到了他額前。

這人捂得嚴實，帽子口罩樣樣不少，漏出的一雙眼睛還看不大清，隻能從聲音聽出是個青年人

林塑不動聲色往側輕挪一步，形成兩人側對窗戶的對峙局面。

他問：“你指的公道是嚴浣女士被害？還是指地下城被他禁锢的幾千人？”

傅記光不大想和他廢話，快速開了手槍保險，手指就要按下時，林塑一個扭頭躲開槍口，小臂前擊震開他的手。

砰——

一聲槍響劃破安靜，子彈擊中了天花闆。

兩人格鬥厮打兩招後，傅記光的槍又抵到了林塑腦袋。

完全沒想到林塑會蠢到赤手空拳攻擊自己，傅記光氣笑了，陰陽怪氣說：“上将，您倒是比我想的有膽識。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面對這東西，”他一手掐着林塑脖子，手裡的槍輕撞了下林塑眉骨，挑釁無比，“近身肉搏是沒用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

他話沒說完，又是一聲槍響，玻璃爆碎聲刺破耳膜。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鮮血就已經從他太陽穴淌了下來，汩汩流向下巴，浸濕衣服。

傅記光倒地，死了。

“忘了告訴你，我這兒新來了兩個保镖。你剛想說什麼？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子彈是不是？這倒是對的，隻是，”林塑蹲下身取了他手裡的槍，又搜索了渾身上下，眼神都不多給一個，“怎麼不接着說了？”

傅記光瞳孔擴散，屍體漸僵。

林塑扯下他的黑口罩，連同帽子扔遠了些。借着外面的光亮，林塑隻覺得這人看上去很眼熟，但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與此同時，向一泊和郝望紛紛跑上來，拉開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麼一副血腥畫面。

向一泊松了口氣，朝血泊走去，攤開手說：“上将，請把兇器交給我們。”

林塑不帶猶豫地抛給他，說：“剛剛那一槍誰開的？準頭不錯。”

郝望默默舉手。

後趕來的潘梅見狀驚呼一聲，扶着門框差點沒站穩。她沒見過這場面，眼睛因為緊張害怕而瞪大，下巴都驚掉了。

“這、這……”

“女士，”林塑站起來擋住身後的糟亂，把她視線拉到自己身上，“我剛剛說得對吧？”

“我……”潘梅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血迹，終于平複了會兒，鎮定下來，說，“我會将情況會報告給專組人員，技術組也會重視這個問題，請您放心，一定會給您一個答複的。”

林塑點點頭，轉頭叫人：“郝望，送這位女士回去。”

郝望站到潘梅身旁，往門口一攤手，準備依話執行。

潘梅緩慢轉身，瞥一眼林塑臉上不屬于他的污血，有些放不下心：“那您……”

“我覺得今晚我會比任何人都安全。”

林塑剛說完，就聽見向一泊凝重地叫了他一聲。

“上将，”向一泊的手從耳機處滑落垂下，顯然才通完訊，“虞組說，馬上召開緊急會議，在辦事大樓6922會議室。”

林塑慢條斯理幾下抹開臉上未幹的血迹，神情肅冷地說：“我說了吧，今晚我會比任何人都安全。”

潘梅愣愣地看着。

——

市中心辦事大樓裡，燈火通亮。

一樓大廳的冷光照着來往人員的匆忙身影，有人挂着黑眼圈打着哈欠，忍不住抱怨哀歎。

沒人願意大半夜加班。

“叮”一聲，電梯大門打開，柯璨和衆多熟悉的面孔有序地走進。

“柯副組。”

“副組好。”

……

就在電梯将要關上的一刹，一隻手伸了進來，伴随着一聲淡然嗓音。

“抱歉，稍等。”

電梯門重新打開，迎面走來的，正是滿目無謂的林塑。

就算有人不認得林塑，看了他臉上的模糊血迹也明白過來，這就是讓他們臨時加班的罪魁禍首了。電梯頃刻噤若寒蟬，沒人敢吱聲，不約而同地朝裡頭擠了擠，生怕沾染上他身上的血腥，不少人用小心翼翼的眼神打量他。

林塑一眼就看見最裡頭的柯璨，他沒說話，隻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向電梯門，眼看着電梯門合上。

柯璨抱着手臂，瞥着電梯門上斑斑血痕的臉，說：“上将這是臉都沒洗就趕過來了？”

“事态緊急，”林塑戴着口罩，聲音有些朦胧，卻也足夠讓所有人都聽清，“大家也不願意等我洗完臉再開會吧？”

他雖然有用濕巾擦拭，但傅記光的血噴了他滿臉，面積大，不用水是洗不幹淨的。

“這倒是。”柯璨贊同地說，“該說不說，上将來了容格後，這工作量确實不比從前，以後也不知道還會召開多少次緊急會議。”

林塑滿是無所謂地說：“我也很好奇。”

會議室裡，虞今越早已經等着了。

他坐在會議桌的最上方，手指交叉輕扣指骨，目光随落，一臉沉思。

“組長，”有人着急忙慌跑進來，喘了口氣兒，“監控已經調出來了。”

虞今越眼睛轉向桌中間的環屏設備，那人意會點頭，把芯片插了進去。

林塑就是這時來的。

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坐哪兒。他身上的衣服、氣質，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和這裡格格不入。

會議室裡陸陸續續來人，從他身邊擦過，走向屬于自己的位置。

柯璨路過他身邊，有意無意地撞了下他肩膀，說：“上将，招待不周，您自個兒找個位置站着吧。”

林塑無視他的為難，跟着幾個人往裡走了走，站到了一個稍微不怎麼顯眼的地方。他揣手靠着牆壁，望向中間屏幕的監控畫面。

畫面顯示的，正是他剛離開的那座房子。

虞今越注意到他一個人靠在角落，随口指使了個人，說：“去搬個椅子，放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