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塑扶着木梯扶手頓住腳步,平靜下來,轉頭看他,“這屋子共五間卧房,我、郝望向一泊占了三間,之前傅記光出事的那間卧房被鎖了起來,還有一間被我改成了健身室。你睡沙發嗎?”
虞今越低頭思索,似乎在考慮他提出方案的可行性。半分鐘後,他一臉凝重地說:“跟你擠擠也行。”
“……”
虞今越繼續說:“我見過,你床挺大的,再睡兩個人都不是問題。”
林塑擰緊眉頭:“我聞不得酒氣。”
虞今越欣然說:“那好辦,我喝得不多,兌點蜂糖水喝就沖下去了。”
林塑沒當即回應,偏頭看向窗戶。
外面大雨不歇,時有時無的疾風呼嘯,勢要将城市吹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停下來。
他望着窗外出神深想,今晚虞今越冒着雨來也算是為了他,這會兒确實很晚了,趕人回去多少有點不近人情了。
而且,上次在辦事大樓,虞今越把休息區分出來給他,對他也算有借住之恩。再加上,床夠分的話,讓客人睡沙發确實也說不過去。
一套邏輯順理成章,林塑也不再糾結,還是松了口:“洗手鏡下有新的洗漱用品。”
虞今越正要問哪個洗手鏡,就聽見林塑說:“我房間。”
他發完話,上樓進了卧房,郝望還是一步不落地跟着,最後停在了門口。他晚上睡覺時,郝望或向一泊就會在他門口守着。
進了房間,林塑盯着偌大的床發了會兒呆,想了想,還是從櫃子裡抱出一疊新被子,放到左半邊床頭。
新枕頭是沒有的,讓他拿個沙發靠枕将就一下吧,林塑如是想。
林塑脫完衣服上床睡覺,裹着被子靠一邊,空出另半邊床,依然留了盞床頭燈。
過了十來分鐘,蜂糖水喝了幾杯,确定身上沒有酒味了,虞今越才自覺抱了個小靠枕上樓。門鎖沒有他的信息,門是郝望給他開的。
彼時林塑已經閉眼躺好了,也不知道睡着沒。因為身上還有傷,虞今越去浴室隻簡單沖洗了一下,再次确認自己身上沒有不該有的味道,才輕手輕腳上了床。
他眼睑向下,偏頭看去,林塑側躺朝裡,一隻手依然搭着脖子,擋住下巴。
暖光微亮,隻能照清床頭一處,林塑肩背胳膊都籠罩在朦胧光線裡,陰影遮住他上半張臉。
光着的。
肩膀和胳膊都是光着的。
虞今越又感受到一股血流洶湧,為了防止下一步的發生,他立馬關掉床頭燈,躺下去。
可能動作太大,導緻他旁邊的林塑扭了下臉,在軟枕下埋得更深。
之後,又是平靜。
兩人各據一方,中間似有一道無形的楚河漢界,誰也不犯誰。
虞今越平躺着,看向林塑,盡管黑夜裡看不清,他還是想就這麼扭頭盯着。
他又想到什麼抄起通訊表,手裡轉了轉把玩幾圈,還是找到聯系人,祁漫。
虞今越:祁教授睡了嗎?
他發完看了看時間,兩點半都過了,正常人這時候早就進入夢鄉了。
虞今越本來都不抱希望祁漫能回他了,結果隻過了一分鐘,祁漫的消息就來了。
祁漫:剛忙完。
虞今越秒回:問你個問題。
祁漫:?
虞今越:睡覺喜歡搭脖子擋臉是什麼心理情況?
祁漫:戒備心強,缺乏安全感。
虞今越看着那幾個字,不說話,目光又不自覺朝旁邊人看去。
戒備心是挺強的。
下一秒,祁漫主動給他發消息。
祁漫:你說的林塑嗎?
虞今越一驚:你怎麼知道?
祁漫字裡行間充滿無奈:除了他,我想不到你還會關心誰的心理狀況。
虞今越思來想去,還是發:他好像酒精過敏,我瞧他見酒就跟見鬼一樣,一個勁兒躲閃,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虞今越想了想,又發:會和心理障礙有關嗎?
祁漫:如果隻是單純過敏,是可能會下意識逃避,但肢體幅度不會很明顯。他自己說的過敏?
虞今越:嗯,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分鐘後。
祁漫: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這樣,你哪天趁他睡着偷偷給他灌點酒,看過不過敏就完了。
虞今越:……
虞今越:把通訊表還給你妹妹。
“祁漫”:……
祁漫:他又說謊了。
知道她說的是林塑,虞今越忙不疊問:怎麼說?
祁漫:我剛翻了他之前的病曆本,沒有過敏源。
虞今越心裡一緊,眸光沉沉。他緩緩扭頭,又一次,将視線投到林塑身上。
為什麼要撒謊?
如果不是酒精過敏,那為什麼會如此抗拒?不,或許用是恐懼形容更恰當。
虞今越回憶着林塑躲閃逃避的那一幕,面色蒼白無措、動作惶惶無力,他從來沒在林塑身上見到過這種神色。
兩分鐘後,祁漫又給他發了條信息。
祁漫:心理創傷和酒有關,基本沒跑了。我不建議正面詢問,慢慢引導吧。
虞今越:我知道了,謝謝。
第二天快九點,林塑悠悠轉醒。
他睜眼緩了緩,慢慢坐起來,習慣性抓了下頭發,朦胧睡眼瞥着比他先一步醒來的虞今越,後者正靠着床頭看他昨晚翻了兩頁的文學作品。
窗簾遮光性很好,這會兒不看時間壓根分不清白天黑夜,虞今越隻開着他床頭的一個小燈,勉強能看清文字,但很傷眼。
林塑眼尾含着一抹微紅,聲音有些含糊,綴着輕微鼻音:“什麼時候醒的?”
虞今越若無其事地說:“比你早個半小時吧。”
再過不久,他就能毫無負擔地自在下床了。
林塑點了下頭,按了床頭某個按鈕,窗簾自動拉開,外面天色大亮,天還是陰的,但雨已經歇了,院内的幹樹杈上還挂着排排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