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覺得蹊跷。”孫夫人往旁推了茶水,納悶道:“千俞雖然平日嬌縱,但面對師長,雖談不上謙卑有禮,卻也算恭敬,再貪玩,不至于燒了祭酒的胡子。”
“我問了他,他不肯說。”孫夫人看向昭念,“你每日陪他去學府,可知道些什麼?”
昭念沉默了幾秒,開口:“祭酒大人醉酒後,私下評論了當初的太子之死。”
孫夫人瞪大了眼睛,忙追問:“怎麼說的?”
“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昭念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孫氏驚呼一聲:“當真這麼講的?”
“千真萬确。”
女人倒吸了口氣,随即恍然:“難怪。”
“這個李祭酒,得了他同鄉禮部尚書陳大人提攜,自從升了官就愈發張狂,連已故太子也敢這般妄議。”孫夫人捏緊了帕子。
她歎了口氣:“千俞什麼都好,就是一提到太子……什麼尊師重道、什麼禮儀王法、所有平日教他恪守的底線與原則,便都顧不上了。”
昭念低下頭,有些寡言。
“此番過後,千俞的一言一行必然會被注意,就算這次沒鬧大,若是再有這種情況……”
“不會再有了。”昭念擡頭,聲音堅定有力,“夫人放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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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跪的日子最初還算輕松。
可漸漸的,小侯爺也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原主還是少年,心性畢竟貪玩,這幾日關的太久,連帶着他都有些吃不消了。
盡管在這期間,昭念給他送了護膝,熱乎乎的烤紅薯,甚至還有之前沒看完的書和話本,就為了給他解悶,可是終日被困在這蒲團之上,對着一衆牌位,身邊是被吹得抖動的燭焰,夜裡嗡嗡作響的窗沿紙,這幾日不同人說話,每日醒來,隻有吃飯,小憩,驚醒,小解,吃飯……
罰跪到了第三日,洛千俞覺得自己有些崩潰了。
甚至到了這時,小侯爺都開始渴望上學了。
“今日宮裡舉辦夜宴,邀重臣共樂。”這日,昭念來送飯時,小聲道:“侯爺怕是要晚歸了。”
洛千俞終于打起精神:“也就是說,我爹兩個時辰内都不會回來?”
昭念點點頭。
兩人交換眼神,心領神會,小侯爺連忙坐起身,跟着昭念打開後窗,從窗欄上拿過事先準備疊好的衣服,洛千俞三下五除二地換上,是昭念的衣服。
“少爺,隻能去一個時辰。”昭念不放心地叮囑。
洛千俞早已跳出窗外,聲音遠遠地飄過來:“放心,我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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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鍋的鳆魚脍——"
“糖葫蘆!又大又甜的糖葫蘆—!”
“皮影戲開場喽!都來瞧一瞧看一看喽!”
入夜,街邊吆喝聲此起彼伏,正是繁樂街最熱鬧的時候。
洛千俞穿着昭念的衣服,發帶規規矩矩綁着,看起來倒真像個俊秀侍讀,隻是外出時間有限,看什麼都新奇。
他逛了半圈,買了些感興趣的吃食,看了半晌的皮影戲、頂碗、吞刀吐火……想着待會兒再打包些碧玉糕回去,放在祠堂圍爐邊熱熱,夜裡還能吃。
隻是,剛行至一處街角盡頭,卻發現一處藥鋪前圍了不少人,有人探頭,有人啧着嘴驚呼,熱鬧的緊。
沒忍住湊熱鬧的小侯爺也停下了腳步。
“這可是千年雪蓮!從西域弄來的稀罕物!”那掌櫃縷着八字胡,小心翼翼揭開圍布,引得衆人紛紛探了脖子,“别說是京城,縱是放眼整個大熙,都隻有這麼一棵!”
“吃上這一棵,解百毒,治百病,是當之無愧的萬能神藥!”
洛千俞經常在各種小說裡聽到類似于靈芝、冷參、雪蓮的萬能藥,不管什麼奇毒異症,都能藥到病除,垂死之人都能重獲生命……但他穿的這書是否為架空還有待争議,所以真假難辨。
正當穿着侍讀衣服的小侯爺準備離開時,卻忽然聽到一道淡淡的清冷聲音:
“這雪蓮,我要了。”
洛千俞腳步一頓。
這聲音莫名耳熟。
轉頭看過去時,心中猜想也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