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俞确認了。
或許先前還能自我欺騙,聞钰跳上屋檐隻是為了搶占視野,方便抓那小賊。
可是,在他拐過一彎檐角,身後的風聲竟緊随其後。
而眼看那小賊越跑越遠,已然徹底沒了蹤影,聞钰還絲毫無動于衷的模樣後……洛千俞徹底絕望了。
對方目标明确,就是奔他來的!
洛千俞真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有暇餘思考,他暗忖,聞钰忽然改變主意,一反常态,是從看到了那把展開的折扇開始?
……聞钰看清了那幾個字。
他已經知道自己就是摘仙樓出手的神秘客!
洛千俞心跳飛快,實在想不通,放着扔到眼前的賊人不抓,竟直奔他這個無辜的過路恩公來,就算追到他,又能做什麼!?
洛千俞記得自己上來時有個木梯,就在明焰閣隔壁,如今錯過了那個房檐,又不能原路返回,隻得硬着頭皮伺機另尋出路。
聞钰身手極好,在原書中是衆所周知的。玉靈劍在手,袖中鋒芒藏,腳步落地時都極為輕盈,卻也壓迫感十足。
洛千俞掐着距離,發現竟愈來愈近,隻怪這副身子太不争氣,平日明顯缺乏體育鍛煉,養尊處優矜貴的主兒,這才跑出多遠,喘息竟都開始亂了。
洛千俞見彎就拐,房檐離得近,竟也穩住了身形,但幾番折騰下來,仍覺心驚肉跳,開始懊悔何必趟下這趟渾水,越想越憋屈。
做好事不留名,卻不想平白惹了場激烈追逐戰來,小侯爺暗罵,你們聞家的事,小爺以後是再也不管了!
拐到明焰閣背側的樓檐,下方的道路逐漸寬敞起來,盡管沿着屋檐走,卻沒了彎彎繞繞,洛千俞心道不好,此處房檐陡峭,不僅不好拐彎,還不好刹停!
這時,忽有一隊人馬自遠處集市而來,約莫八九人。
他們一襲深邃黑色飛魚服,胸襟繡着金色飛魚,衣尾随風擺動獵獵作響,火焰般跳躍。馬蹄踏過青石闆路,如夜下鷹隼疾馳而來。雕刻着雲龍刀柄的繡春刀挂于腰側,好不威風。
恰在此時,洛千俞踩了空瓦,從那陡峭房檐跌落。
伴随一陣風聲,他沒徑直摔倒在地上,卻落在了那為首之人懷中。
那人在那一瞬勒了繩,馬匹揚起前腿嘶鳴了一聲,穩穩停下。
身後一行人明顯吓了一跳,紛紛跟着勒了馬。
“何人?!”
“竟是從天而降的書生?”
“大膽!竟敢擅擾錦衣衛夜巡?報上名來!”
……
他竟遇到了夜巡的錦衣衛隊伍?
洛千俞想起,自己出門穿的是昭念的衣服,這個朝代侍讀的長袍束帶與書生有八九分相似,難怪這群錦衣衛将他喚作書生。
等稍微看清了這書生相貌,幾人的神色微微一怔。僅是片刻之間,緊蹙的眉梢竟染上了些許微妙,再開口時,語氣明顯帶了絲暧昧,攥起馬辔穩住身形,調笑起來:
“等等,哪裡來的投懷送抱的小美人?”
“急匆匆往千戶大人懷裡鑽,怕是自薦枕席來暖床的。”
“從房頂跌落,發髻散亂,衣冠不嚴,怕不是哪家剛逃出來的飛天小賊,帶回去,爺幾個好好審一審!”
越聽越離譜,這群錦衣衛冒犯之意幾乎毫不掩飾,洛千俞一怔,卻是捕捉到了關鍵信息,接住自己的這匹馬上的人是千戶,莫非……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小爺是誰!”
洛千俞坐直了身,壓緊聲音,沉聲呵斥。
為首的千戶聲音明顯一頓,“……兄長?”
兄長?
……
千戶大人名叫洛十府,洛家排行老四,侯府上頭的兄長還有兩位,一個随了老侯爺,兵魯子的性情和長相,而這另一個,是出了名的好相貌,混迹風月的浪蕩纨绔。
幾個手下對視,紛紛驚出一身冷汗,心叫大事不好,迅速翻身下馬,行了大禮:“卑職昏聩,方才豬油蒙了心,有眼無珠冒犯了貴人,實乃罪該萬死。”
洛千俞沒功夫和這幾人周旋,于是冷哼一聲。
“昏聩?那便好好清醒清醒。”
“在這兒跪着,跪到明日辰時,正好不耽誤次日公務。”小侯爺從千戶大人的肩膀處探出頭,冷聲道:“你們有功夫審人,自然是有時間跪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