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姜蕪驚醒,她迅速翻身坐起,隻覺得房屋後方一陣車輪聲漸行漸遠,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微涼的小腿,手心一片冰涼濕意。
“姜蕪,天色暗了,需要點燈嗎?”
霧沅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姜蕪起身将衣裳穿好,從袖袋中取了根白玉簪挽好長發,她伸手拉開了門,一股潮氣撲面而來。
“是下雨了嗎?”
霧沅應了一聲,揮手點燃房間内的蠟燭。
姜蕪笑着說:“我眼睛看不見,點了燈也無用。”
“你不說我也竟然不覺那毒對你的傷害居然如此之重。”霧沅說,“是否可以讓我試試幫你解毒一事?”
姜蕪想起方才種種,“我們院子附近可出其他人出現?”
霧沅搖了搖頭,見姜蕪面色不對便追問道:“并無,發生何事了?”
姜蕪收斂了面上的笑容,流露出一絲嫌惡,“方才我聽到了車輪的聲音。”
霧沅擡眸向窗戶處看了一眼,神情凝重,“後面是一條府内過道,并非府外,莫非是有人經過?還是說蕭氏派人監視我們?”
姜蕪說:“今夜我們去會會這三位公子,看看他們都有藏有什麼秘密。”
霧沅看着姜蕪無神的雙眸,“先讓我幫你看看眼睛吧,我試試能不能把你治好。”
姜蕪的手指捏緊門框,片刻後她無言地松手向房間内走去,尋了一處鋪着軟墊的椅子坐好。
“霧沅,你不恨我嗎?”
霧沅将紫黑色的妖力聚集于掌中,剛要覆到姜蕪的面上,便聽到她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手上動作難免一頓。
“為何這麼說?”說完,霧沅伸手覆蓋了上去,紫黑色的妖力如同一隻蝴蝶,在姜蕪的面上展翅欲飛。
姜蕪感到雙眸一陣刺痛,難以自控地蹙起了雙眉,“如果不是我當初挖了袁星月的心,戚诃便不會捕捉霰雪蝶來複活她,你的悲劇是我造成的。”
霧沅說:“你想太多了,即便是袁星月沒有死,他們也會捕捉霰雪蝶來煉毒、制屍,你隻是意外入到了這因果之中而已。即便是你有錯,我族人的後果也不該由你來承擔。”
姜蕪伸手握住了霧沅的手腕,她實在是難以忍受這種刺痛,仿佛有木楔從她的雙眸之中往識海中釘去。
“段懷野做了那麼多不利于修羅與妖族的事情,其中也少不了我的助力。”
霧沅無奈地一笑,“以你的想法,下一句話是不是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世上?一切的苦厄皆是因你而起,如果沒有你便不會有那麼多事端。”
姜蕪不語。
霧沅神情一愣,随即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何種驚天動地的話,他收回手,卻見姜蕪滿臉血淚,殷紅的血滴在她純白的衣襟上,恍若雪地綻開的紅梅。
霧沅一驚,慌忙取了帕子幫姜蕪擦臉,“既然不舒服,為何不同我說?”
姜蕪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你的法術似乎并不管用,我還是看不見。”
霧沅抿了抿雙唇,試探地問道:“所以你尋太初劍的目的并非替段懷野報仇,而是......”
姜蕪粲然一笑,“你想什麼呢,我誕生于這個世上便是要看遍九州山川湖海,嘗遍世間美酒美食,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自戕呢,而且殺我根本不需要太初劍。”
霧沅問道:“今夜你想要去會會那三人,需要我同你一起嗎?”
“當然,不過我們首先要去查看蕭魁的屍體,看他究竟是如何死的。”姜蕪起身,“不要驚動其他人,就我們兩人。”
霧沅握着姜蕪的手腕向外走去,順手拿起了門邊傘筒中放着的雨傘,他看了一眼傘面上的雨水,出聲問道:“雨落之後,你有出門嗎?”
姜蕪面色有些難看,“不必管,正事要緊。”
霧沅掃視了一圈房間内側,擡手在門口的位置打了兩道妖印,随後便撐開傘同姜蕪走入了雨幕之中。
兩人站在暗處,靜靜地觀察着靈堂附近的動向。
霧沅将眼前所見的轉述給姜蕪,“這個時間還是有下人在勞作的,隻是那三位公子都不在,我們欲如何?”
姜蕪擡手掐訣,凝聚一絲戾氣在指尖,黑紅色的戾氣旋轉形成一陣細小的旋風,随即飛快地擴大,将整個靈堂都圈在了其中。
正在忙碌的下人頓時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保持着時間停止流逝前的動作。
“這個小把戲隻能維持一刻鐘的時間,我們速戰速決。”
“一刻鐘已經不短了。”霧沅牽着姜蕪朝着蕭魁的棺椁走去,“我見其他修羅的戾氣顔色都是十分單一的黑色,為何你的是兩種顔色混合?這其中有何種說法嗎?”
姜蕪挑眉,“你見過多少修羅?睢羲的戾氣顔色應該不隻有黑色吧?”說完,她伸手貼着棺椁的邊緣深入其中,探查着蕭魁緻命上的氣息。
霧沅若有所思地說:“我有些武斷了,我見過的修羅确實不多。如何?蕭魁的傷口可有異常?”
“鬼氣森森的,确實是鬼族人的手段不錯。”姜蕪收回手,“但是他的心髒也确實不見了,隻是不知這鬼族人挖心做何用?”
霧沅蹙眉,“從未聽說過鬼族人需要用心髒這種離奇事情,隻是一些大妖會為了自己的皮囊而食用人心,維持貌美容貌。”
姜蕪來了興緻,她轉頭面向霧沅,“怎麼個說法?”
霧沅解釋道:“并不是所有妖怪幻化成人形都是貌美的,除了樹妖、花妖、蝶妖、蛇妖、兔妖、狐妖等等,這些原本外表美麗的妖怪外,其餘的妖怪若是想擁有貌美外表,則需要用人皮繪之,以人心來穩固,否則幻化而成的美貌不穩,很容易變回原本模樣。”
姜蕪勾唇輕笑,“所以寂滿長得好看的原因是他的母親是蛇妖嗎?”
霧沅颔首,“青鱗夫人是尊上所有夫人中最為貌美的一位了,當然無論是妖怪本身的美貌,還是後續幻化的靓麗皮囊都是比不過修羅的容貌。”
姜蕪搖了搖頭,随着霧沅的力道往靈堂外走去,“皮囊而已,最不值一提了。”
法術失效,所有的下人重新活動了起來,一時之間并沒有人察覺到姜蕪和霧沅的存在。
“我覺得美麗的容顔還是有用的,否則便不會有‘一見鐘情’這種詞的誕生了。”霧沅突然腳步一頓,他看着從天而降的黑影,伸手護着姜蕪退後了一步。
姜蕪問道:“發生何事了?”
姜蕪話音剛落,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便蔓延開來,周圍的下人雖然驚慌,但也未曾大喊大叫、自亂陣腳,而是靜靜得待在原地,甚至有幾個已經習以為常,面上些許麻木。
白面書生仰面躺在院中,心口處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正緩緩得從他的口鼻和傷口中流出,他的四肢微微抽搐,面上神情驚詫,仿佛死前看到了令他大為震驚的事情。
蕭雲聽到聲響很快帶人來到了靈堂,她看到姜蕪和霧沅二人,開口質問道:“夜深露重,天還在落雨,不知二位為何會到靈堂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