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裡看着他微垂的唇角,以為林硯更不耐煩,他下意識的解釋道:“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這裡面有鵝肝醬配香橙沙拉、烤龍蝦、牛排以及焦糖布丁……你看看,你喜不喜歡吃,不喜歡的話,我在喊……”
林硯沉默的聽着他報菜名似的話語,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你吃了嗎?”
萊斯裡下意識應聲:“…還沒…”
林硯沒接萊斯裡手裡的飯盒,他将單肩包裡的面包放在萊斯裡的桌面,起身便離開,聲音很淡:“謝謝。”
很簡單的一個面包,很醜陋的包裝。
萊斯裡卻慢半拍的站起身,無意識的捏緊袋子邊緣,恍惚着小聲問:“林硯,你要去哪裡?”
可無人應他。
直到教室門關閉,再也不見林硯的身影,萊斯裡不自覺的反複摸着面包邊緣,焦躁的心情好像終于有些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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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吃完飯便準備回寝室,可他剛途徑梧桐林時,便被沐瀾攔住了,沐瀾沒穿奧羅拉的校服,穿了件沉灰撞黛藍的高領毛衣,手肘支在栅欄上,一頭黑發被吹得毛絨絨的,側臉輪廓柔和,似乎是特意在等着誰。
林硯繞路想走。
可沐瀾背後似乎長了眼睛,準确回頭看了過來,一雙偏杏形的眼睛溢滿笑意,聲音柔和:“哥,我在等你。”
林硯不太想說話,他如今還困着,腦海亂糟糟的閃過很多畫面,臉色越發冷,冷冷的盯着沐瀾看,示意沐瀾有事說事。
沐瀾靠近林硯,似乎有些沮喪但很快又強撐着笑臉:“哥,你還有聯邦币嗎,沒有的話,我可以轉給你。哥,你上次不是說看中了spring品牌裡的一件衣服嗎。化競比賽我得了第一,獎金是一萬聯邦币,剛好可以買這件衣服……”
他說着便要拿起手機給林硯轉錢。
林硯更困了,但他下意識伸手抵住沐瀾的手機,面上的表情更淡,看上去像是要打人:“不用,你以後不用給我轉錢。”
沐瀾的眸光閃了閃。
沐瀾不着痕迹的避開林硯的手時,林硯已經收回了手,他收回的動作太快,沐瀾隻能看清一片雪色從他的面前晃過。
沐瀾扯了扯毛衣領子。
林硯以為他說完話,擡步便要離開,卻又聽見沐瀾試探着問他:“哥,今天的課還上得順利嗎?”
林硯撐起眼皮,掃他一眼:“沒事了嗎?”
他一幅随時要走得模樣,可沐瀾似乎沒察覺,語氣很輕:“沒事啊,我們一起走吧,哥,你的宿舍是不是變成單人間了,我能不能今晚和你睡啊?”
林硯渾身一震,瞌睡瞬間被吓醒了,他煩躁的看向沐瀾,冷聲問:“你究竟有什麼事?”
沐瀾瞬間紅了眼圈:“哥,明明當年我救下你的時候,你說過會一輩子報答我的,你難不成這麼快就膩了我?”
原主和沐瀾的關系确實起源于一場英雄救美。很俗套的故事,原主走夜路遇見賭場小混混,被人按着揍了一頓,快被人打死的時候,沐瀾橫空出世救了原主,原主隻來得及看見一片綠意和隐約的臉型輪廓便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小診所,身旁站着個給醫生打下手的沐瀾。
原主的記憶很模糊。
林硯并不太清楚兩人是怎麼發展成了男朋友的關系,此時依舊冷着一張臉,他實在是太瞌睡了,困倦席卷全身,沒功夫聽沐瀾說話,陳述事實道:
“我們分手了。”
沐瀾眼圈更紅:“我根本沒同意,哥。”
沐瀾說着,越發靠近林硯,似乎貼在林硯身上,聲音也變得又輕又柔,自有一套邏輯道:“哥,我知道你不想因為紅牌的事情連累我,但是沒關系的,我們本就是一體得啊……”
風聲愈大,樹影婆娑。
連帶着沐瀾的聲音都變得幽幽的。
林硯隻覺得渾身上下裸露的皮膚好像都被人舔舐了一遍,他不經意的打了個哆嗦,面色越發清冷。
随着沐瀾的越發靠近,林硯這才發覺沐瀾竟然比他高,本來準備按住沐瀾肩膀的手一時垂下,一個巧勁,踹向沐瀾的膝蓋将沐瀾踹到在地。
“分手,别纏着我。”
沐瀾一時不妨,單膝跪地。
他垂着頭,看不清神色。
梧桐樹林似乎傳來悉悉窦窦的聲響,似是某種爬行動物憤怒的穿過樹林落葉所緻。
林硯防備的回頭。
隻看到重重疊疊的樹影。
林硯警惕的後退一步,神色冷淡的瞥了跪地的沐瀾,因許久得不到睡眠,眼睑浮上層紅意,面上沒什麼表情,卻條件反射的将沐瀾護在身後。
他緊繃着身形,難得伸出手:“先起來,不太對勁。”
白皙、細瘦的一隻手。
因為主人的緊張,冷白的手背浮現出青色血管,似是雪中青枝,橫生着往更深的地方蔓延。
附近沒人。
沐瀾直勾勾的盯着這隻手,他似乎暫時遺忘了自己的潔癖,目光流連般的落在雪中青枝。
他的血,會不會很好喝?
大型爬行動物摩挲過的聲響似乎隻是林硯的錯覺,他蹙眉,防備的盯着梧桐林的深處,手掌突然一沉,宛如有滑膩的物什糾纏過他的指尖、手背,咬過他的血管。
林硯渾身發麻,他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隻見沐瀾跪在地面上,鄭重得如同小朋友般抓住他的三根指節,似乎察覺到林硯的視線,他仰頭看他,抿了下唇,很羞澀的笑了下,瞳孔裡閃過細碎的光,溫柔和善,聲音輕幽:
“哥,你好香啊。”
“你用的是什麼沐浴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