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原主被射殺的劇情節點。
林硯始終知道他在做夢,反複告誡自己保持清醒,使勁的掙紮着現實裡的身體,可他無法動彈甚至說不出話來,滿目被灰暗的世界色彩填滿。
哪怕他意識到夢裡種種的邏輯不通,可林硯依舊無法醒來。
心理學上,有種方法被稱為“Lucid Dreaming”,也叫做“夢中覺醒”——在夢中保持清晰意識,并嘗試控制夢境的發展。
這是他的夢,理應由他來控制。
初起的絕望惶惶褪去後,沼澤地也無法拉扯着他的身形,一切像是重放,在槍枝即将射殺他的第二百五十六次,他終于能舉起長劍,精準的捅進金黃色的瞳孔。
世界被颠倒,夢境裡的太陽被擊殺,現實裡的太陽初升。自此,天光大亮,光線穿透鉛灰色的雲層,洋洋灑灑的籠罩着整個奧羅拉。
林硯殺死了将他困阻于夢中的死亡節點。
奧羅拉的校醫院配備得有完整的心理咨詢室,每有因“碰撞”而進入校醫院的同學都會被輾轉送進心理咨詢室。
可林硯不太幸運,他進入校醫院的節點正值上一任心理咨詢師辭職,校醫院還沒聘請到新任咨詢師——聯邦醫學學費高昂,學時長久,并不是大衆教育,而是有點資産的貴族遊戲。
有點背景的貴族都了解奧羅拉“侵略”一詞的由來,是以,哪怕高資誘惑,校醫院依舊遲遲沒聘請來一位心理咨詢師。
自穿書以來,他總是在做夢——夢境的内容無外乎是這個世界是本小說以及原主必要經曆的人生記憶。
兩個不同個體的記憶相混時,總有種恍惚的錯覺——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林硯意識到這件事後,
他坐在圖書館翻了一晚上的心理學書籍。
無論是暗示亦或者是冥想,
他嘗試了很長時間,堪堪不再做夢後,又遇見了殺死原主的F3,夢境再次如漲潮般襲來。
晚上睡不好,林硯困倦極了,可這種睡眠狀态,他再睡十二個小時,都改變不了困倦的姿态。
林硯神情冷靜的走出宿舍樓。
他要去實驗樓。
選修課相繼結課後,就進入了奧羅拉為期一月的期末複習時間,這學期大多必修課也剩下個尾巴,就待風雪結束,奧羅拉解除禁令,教授們進入校内授課。
林硯已經掌握了大概理論課的學習框架,可實驗課卻總是讓人頭疼。林硯不想遇見主角團,他特意選了個舊實驗樓——設備老舊,隻能做些基本實驗,很多高精尖實驗無法完成。
好在林硯要練習得都是些基本實驗。
風雪天,路面上的積雪被清除幹淨,露出地面上略有些潮濕的柏油路,路兩邊的毛榉樹簌簌作響,大片陰影垂落在地面,昏暗天氣下,鬼影森森。
林硯修長的指骨持着柄黑傘。
霧蒙蒙的毛榉樹林中,雨雪噼啪的打落在葉面,傘面,奧羅拉内的大多數同窗都窩在宿舍内,路面上沒什麼人影,林硯穿過一身風雪,偶有遇到的人影似有若無的掃視着林硯,林硯沒在意,徑直走到舊實驗樓。
林硯收傘時,指骨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些水濕。他擦完手面上的水濕,将黑傘放在實驗室,邊走邊回想着化學實驗的基本步驟——必修課裡面隻有生物化學物理基因這四門學科有實驗要求。
化學教授胡子花白,為人很是慈祥。
實驗期末考核被他分為四個基本實驗和兩個選拔實驗。四個基本實驗都是課本上提及過的實驗,這四個實驗成功完成,就能拿到C級評分,至于選拔實驗,是化學教授當場出題,林硯并不奢望這塊分值。
林硯對自己的要求不高。
盡量拿到C級,他可沒有聯邦币去重修。
渾渾噩噩的腦子終于在一次次實驗失敗後被喚醒靈智。重理論而輕實驗是林硯以前世界學校的普遍做法,更别說是當時半路被塞進學校的林硯,他一遍遍的重複着基本步驟,哪怕反複做錯,面上依舊平靜。
将實驗樣品送進離心機後,
林硯心裡隐隐猜測,這次應該成功了,他肩背微松的靠在實驗室的桌邊,透過玻璃窗望向鉛灰色雲層裡的黃色光暈。
光暈之下,是高聳的尖塔。
尖塔直沖雲層,暈黃的色彩輕籠在塔面,莊嚴神秘,旁邊的聖體鐘更顯建築學家的創意和設計美感。
林硯突然覺得,
實驗好沒意思,還不如剛才跑去看雕像的設計美學,也不如觀察天色的微妙變換。
分針“咔咔”轉動幾次。
離心機設置的時間完成,林硯從離心機裡取出離心管。
實驗室光線黯淡,
離心管内,淺藍色的流沙紛紛揚揚的灑落。
林硯輕碰了下瓶口,再次見證了流沙下落的場景,滿足感充盈着全身,他直起身,決定撤回剛才的想法。
不隻是建築美學和天色變換令人心神恍惚
平心靜氣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獨特的美感。
林硯将實驗室的器具整理完畢,才将無毒安全的實驗品回收到單肩包的書頁裡,再走出實驗室時,唇線不再下垂,反而平直微彎,驅散了些氣質上帶來的冷意。
他推開實驗室的門。
風雪迎面襲來,林硯垂下眼睛,眼尾被勾得有些發紅,條件反射的想要去拿黑傘。
他垂下視線,
這才發覺,放在實驗室外的黑傘消失不見了,隻餘留一團水濕浸潤的地面。
誰拿了他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