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男生渾渾噩噩掙紮間,卻撞見一雙烏黑沉靜的眼睛,恍如喚醒大腦皮層裡的記憶般,他學語般: “傘……”
陰影自灰發男生身後展開,
森森交疊着的影子,分不清是樹影還是人影。
震驚、推搡、吵鬧。
任何聲響都沒有在林硯腦中留痕,他垂下眼皮,聲音平靜,似乎很耐心的引導着灰發男生接下來的話:
”對,傘呢。”
黑傘被交疊着的人影遞到林硯的手中,他伸手握住傘柄,平靜的松開灰發男生的脖頸,毫無留戀的邁步開來。
喉管重新恢複正常時,灰發男生不自覺的跪地,憋得滿面通紅,不斷的咳嗽起來。 一時之間,老舊實驗樓裡回蕩着喘息的聲響,人影面面相觑,不明白事情為什麼發展到這種程度——明明是他們來找林硯麻煩,為什麼變成落水狗得卻是他們?
人影不由齊齊的看向林硯,視線如蜘蛛網般籠在林硯的背影,黏過他脖頸裸露出的雪白,流連忘返般移在他撐着傘柄的素白骨節,骨節浸了水,幾乎白到透明。
呼吸聲隐隐加重,有人按耐不住的上前一步,細若蚊蠅般的喊了聲林硯的名字,卻出人意料的止住了林硯的腳步。
他很有禮貌的回頭。
鉛雲翻滾下,偶爾洩出的天光拉長林硯的身影,黑傘的光線反射至林硯的眉眼上,濃墨到近乎陰翳的眼睛掃了他們一眼,最後停留在跪地不再咳嗽的灰發男生身上。
“建議你去校醫院看一看嗓子。”
他話畢,身影緩緩拉長,消失在毛榉樹的盡頭。
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強烈的武力值震懾住其餘衆人。直到一聲難以忍受的咳嗽聲重重響起時,好似按了暫停鍵的人群終于回過神來,或辱罵或靜聲或走動的聲音反複在老舊實驗樓裡響起。
原來是有話要交代啊,還以為是聽見他們說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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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樓對于特優生來說是栖息地。
原主的宿舍曾被人毀壞過,林硯穿來後,重新整理過宿舍内的設施也換了把鎖,但奧羅拉内能人衆多,林硯不确定因F4歸來而狗急跳牆的同窗們會不會撬開他的鎖并将衣服被子毀之一旦。
等林硯回到寝室門時,瞧見門前依舊完好的鎖時,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
人影憧憧下,林硯擡手插鎖打開了門。
過道上的燈光湧進寝室内,林硯看清室内毫無改變的布局,他邁步進了室内。
似有人想喊林硯,卻又被身旁人拽住了手臂,就這短暫的拉扯間,“啪”得聲,林硯已經關上了門。重重的歎氣聲如漲潮般在過道上蔓延開來。
盡管已經打了傘,可林硯的衣角等處依舊帶了些風雪的潮意,隐藏的紅光讓林硯冷冷的看了過去,他慢條斯理的脫下外面的沖鋒衣時,恍惚中像是又回到了未穿書前的囚牢。
泛白發舊的衣料、無孔不入的血腥氣甚至于時時運轉的監控。
林硯靠在牆面,他微擡下颌,冷淡到鋒利的視線掃視着整個寝室。
監控如實的放映出林硯的身形。
似是一道冰冷的剪影,安靜冷淡,視線審視。
監控外有人急不可耐的吸着氣。
下一瞬,監控裡的林硯動了起來,床頭、衣櫃、桌下,鏡頭一個個黑屏,唯剩的監控展現出浴室的場景,片刻,鏡頭内闖進個人影,全部監控霎時陷入黑屏。
一道冰冷厭惡的聲音充斥着監控外人影的耳廓。
“别讓我找到你。”
“滋啦”一聲,林硯随手将監控扔進水池,他恹恹的垂下眼皮,扯了扯奧羅拉校服上的領帶,收拾整理後,他收到封來自伊薩克的郵件。
【林硯,我聽說蕭绯要回奧羅拉,你要不來校醫院避一避。】
奧羅拉内很難得的善意。
林硯垂下眼簾,認真回複伊薩克。
【沒事,目前還能應對。】
他剛發送成功,手機屏幕霎時跳出封郵件。
【小貓有點想你了。】
林硯目前背着紅牌,在奧羅拉的處境并不算好,他能應對旁人的霸淩,卻無法在身邊養隻小貓。此時經伊薩克的提醒,林硯想起小貓氣鼓鼓的樣子,失笑一聲,回複伊薩克。
【麻煩你們照顧好它。】
信息瞬時跳了出來。
【我很喜歡…不是…我是說我們都很喜歡小貓。】
伊薩克是個很腼腆的人。
不同于沐瀾裝模作樣的腼腆,林硯甚至能想到伊薩克敲擊屏幕時字字斟酌的模樣,這般想得話,奧羅拉隻是盛産神經病又不是全是神經病。
林硯簡單和伊薩克交流幾句後,他才關閉手機躺上了床。
後面幾天奧羅拉不再降雪,校内重新恢複上課。一切風平浪靜,連之前隐隐的小打小鬧都消失殆盡。
林硯上下學傾聽着知識,偶爾發呆盯着奧羅拉的建築,也會翻着書查詢奧羅拉的灌木叢和樹林,偶爾也會遇到栖息在奧羅拉的小動物們,最難得便是做實驗。
不過林硯沒有力争A的目标,倒是也不太煩心期末裡選拔性的實驗研究。
變故發生在一個很平常的清晨。
那是文學教授在本學期的最後一節課,文學教授很年輕,據說剛畢業便進入奧羅拉授課,很是體諒學生,一學期下來幾乎沒什麼作業,連論文選題“後戰争時期的政治文化經濟發展”都很是廣泛,并不為難學生。
林硯放空腦袋思考着大緻的框架輪廓,剛想出個毛邊時,惱人的敲擊聲讓他被迫脫離自己的世界,煩躁的擡頭,望向眼前人。
來人很高,渾身帶着特意彰顯的攻擊性,身影劈頭蓋臉的砸向林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