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沒想到少女竟啜泣了起來,蕭硯丞捏了下發酸的睛明穴。
左手的紫檀陰陽镯也倆倆磕碰出沉悶聲響,像是在歡慶鼓舞,打了個節拍。
果然。
少女小嘴一撇,哭得更兇了。
蕭硯丞注視着她。
哭得這般梨花帶雨,卻不失禮儀地映溢出幾分驕縱脾性的,想必隻有從小被溫香玉閣嬌養,才能長出這樣一株愛哭的千金花。
既然是株千金花,那好辦。
先用千金灌養之。
蕭硯丞拎出手機,嗓聲落在這場嗚嗚嘤嘤的哭聲裡,明顯軟了兩分平日裡的涼薄。
“銀行賬号多少?”
少女的泣聲戛止,捂着紅唇打了個軟軟糯唧的哭嗝後,乖乖報出一串數字。
白澈的屏幕光流映于男人的灰褐眸底,摁下确定鍵,他把手機握在掌心。
幾秒後。
“叮——”
[尾号2499的卡轉賬彙款 (收入)1000000元。]
宋暮阮默然垂眼,數到百萬位時,心思早已百轉千回。
這種不由分說就豪擲千金要包養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
但男人都得先婉轉打聽她的意見,哪有直接轉錢的?
眼前這人生得副好皮囊,也有千億家産傍身,放在婚前,的确能入選她的擇偶範圍。
但,她好像沒答應吧?
難道……
這隻是開胃小菜?
不對!
他是不是識破了她身份,想要收買人心?
少女的臉蛋時喜時愁,男人絲毫不覺,簡單回複法務組的消息後,冷質的嗓聲解釋道:
“宋助理,以目前的市場價來看,季老的畫至少千萬。”
“但我隻是碰了下,并無任何損壞。”
宋暮阮蹙緊的眉心,如池面的漣漪迅速斂開。
雖然已經停止了哭泣,但小巧的鼻尖仍是一抽一抽的,說出的鼻音明顯,隻是少了方才學貓叫的清甜。
“蕭總,其實我不是……”
間諜兩字還淌出嗓口,隻聽那方的話不容置喙。
“這錢你收下,算是我碰撞的歉意。”
她的眼淚這麼值錢?
宋暮阮咬着棠紅的唇瓣,但心底的怡悅從淚津津的眼尾鈎子裡鑽了出來。
邁過門檻,她盈盈嫣笑,鼻音黏糊糊的。
“蕭總,今晚謝謝您~”
距離蓦然拉近,一股甜香裹挾到指尖。
蕭硯丞拖住手機的食指點了兩下後殼,撣去那摻雜到他身上的膩香氣息。
但,她的氣息愈發濃郁。
他收攏手機,兩手負在身後,眼皮輕掀,騰出漫不經心的一眸子——
鳳仙領,如意盤扣。
配以黑蕾絲雙側襟,對稱均衡,這身新旗袍符合他素來講究的傳統中庸之道。
而古典的暮山煙紫色。
像極他今日在法國轉機時,過道展覽陳列着的印象派鸢尾畫。
那自由綻放在花園裡的紫瓣,也如眼前這倩影般嬌媚脆弱。載着孤獨的明昳,朝他釋放出春日角落的一隅溫柔的旖旎。
或許,他應該買下那幅畫作。
而不是像現在,從自家太太身上做聯想回憶。
收起自省心緒,蕭硯丞冷眸難得眯了眯,唇弧微動,彎弓不似既往的平冽。
“不用。”
“蕭氏保障員工,及家屬的合法權益。”
-
短短幾分鐘,熱搜已經撤下。
蕭氏辦事果然高效。
宋暮阮把手機握在掌心裡,柔軟小腹倚靠在雕花窗前,婀娜身姿半探出窗檐,望着院子。
院内,月光谧靜似流水,滲進一樓廂房的暗黑破縫裡。
“真羨慕元秘書有個好上司啊。”
“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
“蕭氏竟然還保障員工家屬的權益,元秘書的太太也太有安全感了吧!”
手心震顫了一下。
白懷玉:[哇,暮阮,你熱搜撤得真快呢!花了不少錢吧?]
宋暮阮紅唇抽了下,濕紅眼尾明顯掠過淡邈的嘲弄。
細嫩指尖快速點擊着屏幕鍵盤。
[還好,男朋友有鈔能力。]
摁下發送,她向左劃過不顯示對話框,鎖閉手機。
阖了阖眼,再次把一雙平靜漂亮的眼眸投到自家小樓外的霈河。
時至深夜,霈河褪去華麗燈飾,河面隻餘月光的銀白。
倏而,她的一聲顯而易聽的歎氣,落在那片銀白裡。
沒法平靜。
宋暮阮捏緊了拳頭。
連死對頭白懷玉都深谙老虎挂佛珠——假慈悲的道理,而她的塑料老公,隻知道當潛水烏龜!
眼看老婆被全網罵,也不找她求證情況是否屬實。
連他自己是否真被戴綠帽的權益也不保障……
多日積攢的怒氣撒出來,她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戳亮屏幕,決意丢掉長年的禮儀約束,再次忿忿而動删改聯系人備注——
[綠帽烏龜狗男人]
點開對話框,她敲出幾句話,決然摁下發送鍵。
[不幹杯。]
[不愛你。]
[不同床。]
末了,自認态度不夠鮮明,她蹙着兩片細彎的遠山黛眉,又添上兩句感情色彩濃烈的話:
[蔺釋,滾回來離婚!]
[不然我告你詐騙哦(微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