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至淩晨。
新上任蕭太太,一夜動靜不小。
“好啦,老程謝謝你們。”
宋暮阮換了身新衣裳。
從名為蕭太太的禮物櫥櫃裡特意挑了一件保守的藍綢紉銀線芙蓉花紋底睡衣,素顔的她在這套簡單大方的套裝裡脫俗的純白透淨,像一朵嬌滴滴的白玉芙蓉。
蕭硯丞聞聲從浴室出來,老程趕緊上去扶住胳膊,小聲解釋道:“蕭先生,太太說為了觀察您術後第一夜的病情,又不影響您的休養,讓我們把客房的床搬來放在您床側,一起睡覺。”
見他微微向右偏頭,老程立即閉嘴,甚至感受到了那稠白紗布條下的一雙灰褐冷眸逼視而來的壓迫與不滿。
“老程,我認為聽從太太吩咐之前,你會考慮她決定的合理性與可行性。”
老程:我覺得可行性挺高的?
咽下心頭的話,老程揮手讓傭人出去,看着倚靠在床沿翹首以盼的蕭太太,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使出先斬後奏招式:“先生,太太已經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蕭硯丞噙含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痕,拂掉衣袖上的老手,說:“你先下去。”
老程及時後退。
“祝先生與太太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宋暮阮:“……”
乖乖躺上床,細嫩亮潤的指尖勾着鵝絨枕角的紅色流蘇,有一搭沒一搭地心想。
老程也是什麼愛神降世嗎?
一天亂發丘比特箭。
眼看蕭硯丞慢步越過她的床尾,一字未語,脫鞋、掀被、上床,動作熟稔連貫,絲毫沒有術後的不良反應。
她兩眼亮晶晶的,靜靜端瞧着後續動作,下一秒——
“啪。”
卧室燈果斷滅。
黑壓壓的夜裡,宋暮阮心裡高築的防線牆塌掉一角,指尖掐住幾绺真絲流蘇,掐得甲床發白。
她側過身,兩隻琉璃般晶亮的雙眼穿過黑暗淺薄的月光,牢牢射向男人陷入夢鄉的安靜隽美側臉。
他怎麼能?
他怎麼能!
他怎麼能對旁邊她這副玲珑嬌俏鮮嫩可口芳香迷人曼妙多姿的肉/體視若無睹呢?!
好吧,他的确視不能睹,但——
總不該不聞不問吧?
忽而,許宜純前幾日提到的性冷淡三字跳入她心裡。
不會吧?
真古闆加性冷淡,可不得讓蕭家滅絕?
宋暮阮睡不着,她想把這份不滿與滿是問題的空白試卷傳遞給“枕邊人“。于是,那日許宜純貢獻的計策遁入腦海——
騎他。
指尖觸到手機,她悄聲坐起身來,瞄準他壓絨被的左手,哧溜一扔。下一秒,手機分毫不差地降落在他的手側。
她看着這完美抛物線,滿意地抿了抿翹高的唇角,雙掌無聲合十,自己給自己一個high five。
有了借口爬他的床,她斜伸出右腳,跨過那半米的床隙又悄悄收攏左腿,整個人輕巧而安全地落床。
看蕭硯丞毫無轉醒迹象,宋暮阮大膽湊近觑他一眼。晝白的紗條覆在他俊挺的鼻梁上,平整幹淨,竟沒有一絲多餘褶皺,就像這個男人高居在食物鍊頂端,永遠的遊刃有餘,絕對的秩序井然,不容錯任何一步。
如果——
她偏要讓他錯一步呢?
如是這樣想,宋暮阮左手把長發攏在背後,白嫩光滑的右足低空擦過男人腰腹前的絨被。
軟軟的,很柔和。
但,這并不是蕭硯丞。
她今早觸碰過她的腿側,是不遜于年輕男人的蓬勃有力,蓄勢待發。
心神一動,宋暮阮小心坐上去,身體受蠱惑似的下挪。
一寸、一寸。
又一寸。
倏地,軟腰兩側被滾燙的大掌左右鉗住。
心驚呼一聲,宋暮阮渾身僵住,發絲從指縫滑落,如一片墨玉的輕量綢緞鋪天蓋地垂下,極其不聽話地,勾纏住他屈彎的修長指骨。
“蕭太太,在做什麼?”
他的沉吟低磁,像暗風裡籠着的一簇火苗。
宋暮阮無措地騎在那個不可描述的部位,挪不開也起不來,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腿根下的絨被裡,羽毛脹鼓鼓的,似乎正喚醒了一定程度的知覺力。
她腮頰飛上兩團紅暈,扭頭看去窗外。
窗外,雪花飄飛,梅樹豔得似火,那火鑽進了她眼裡,蹿進了她心髒,随周身血管侵入小腹。小腹,驟時升起一團難受。
她無言言說,但直覺想逃避,隻好給出三個正經字:“撿手機。”
蕭硯丞唇角漫不經心地斜勾,緩緩撤離一隻手,摸到被面上的手機,冷白食指與中指開始玩弄起手機底部的銀蝶銘牌吊墜,唇齒清晰地褒獎了兩句。
“蕭太太好本事。”
“不僅擅長在我身上捉碩鼠,還擅撿手機。”
宋暮阮趁機溜下他的身,站在他床邊,一手奪過自己的手機。
“對啊,你太太我本事多着呢!”
她打開台燈,走到中央的紫檀八仙方桌邊,打開保溫杯,咕噜咕噜罐了幾口熱水。熱水下肚,小腹的感覺越發升騰得明顯,如螞蟻似的噬咬得酥酥麻麻。
她回頭,看着床上的蕭硯丞。不知什麼時候他已背靠床頭,雙手環胸,右手的指骨輕點胳膊,神色如舊的昳冷松弛。
視線不自覺下滑,觸到那團皺得發狠的絨被之際,火燙了般,她光速收回眼,清了清發澀的嗓口,問:“要喝水嗎?”
“嗯。“
宋暮阮斟滿一杯熱茶,一步懶着一步,端着遞過去。
“給。”
茶杯不大,手指不免交握。
她觸電似的撒掉蕭硯丞的粗粝指腹,茶杯也完美如抛物線飛瀉到他的床單。
就這樣。
床,濕了。
沒法睡。
宋暮阮當場呆住,嬌俏绯紅的臉蛋肉眼可見的尴尬。
“我不是故意的。”
“我馬上讓人來換床單!”
蕭硯丞單手抱起身後的深空灰鵝絨被,放于她的大紅床面,嗓聲幾分體諒:“沒關系,我今晚接受太太的邀請。”
“誰邀請你了?”
再說,她邀請他什麼了?
沒得到他的回答,宋暮阮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自帶被褥爬上了她的床,如主人般安然地枕在流蘇枕上。
同——同床共枕?
這狗男人!
瞥了眼那翻倒的紫砂茶杯,她指尖用勁一摁,關掉台燈,嘟嘟囔囔道:“誰怕誰,千億人民币玩家可以擁有一點小特權。”
但沖動過後,沉浸式立在黑暗裡的少女卻不敢動,隻逼着床上這個修長霸占她小床的人民币玩家約法三章:“不準碰我,否則我打110。”
在她的注視下,蕭硯丞一手拉高絨被,蓋到下颌,端闊的雙肩微擡,牢牢壓住被角後,他随即裹緊、翻身,一個成形的蠶蛹背對着她之時,抛來欣然同意的字音。
“好。”
宋暮阮:“……”
他這是怕她硬上弓?
拜托,堂堂蕭氏總裁立什麼小綿羊良家嬌夫人設?
她才是應該害怕的那個吧!
指尖觸到被面的矜軟絲絨,宋暮阮坐在床沿,也背對着他緩緩躺下,小心扭過頭,确認他們之間至少有一米的距離,她繃得筆直的肩背逐漸放松下來。
但身體卻很誠實地貼着床沿,隻要再小小挪動一寸,她就會摔在地。
枕邊人的動靜太過異常,蕭硯丞翻過身,唇邊挂着好整以暇的笑痕,以甲方名義提出乙方的内心需求。
“太太,我需要換房間。”
宋暮阮靜靜睜開眼,緊扣床沿的手指也如釋重負垂下。
哼。就暫且讓這個人民币玩家有點體驗感吧。
于是,她點了點白尖尖的下巴,故作為難地順從:“好吧。”
-
重新返回主卧。
宋暮阮看得眼瞳一熱。
不知道老程到底購入了多少套新婚專用五件套。
此刻,沒了桂圓蓮子紅棗花生,仍是大紅紮眼的綢緞被褥,隻是褥面的刺繡不一樣。這次,是金線繡的交頸鴛鴦。
她正想說話,一位素黑西裝的女傭,頭發绾得一絲不苟,敲了敲門,細聲細語道:“先生,請問太太的床需要搬過來嗎?”
是那個抱玫瑰花的女傭。
宋暮阮多瞧看了眼,剛剛隔得遠,她初以為蕭硯丞雇傭童工,現在近距離才發現她應該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了。隻是身材過于偏瘦了點,像一根受風就倒的柴苗。
“不用。”
“要!”
女傭愣了愣。
蕭硯丞妥協。
“聽太太的。”
“請太太請稍等,我們馬上準備好。”
蕭硯丞颔首:“安姨,順便清理下那間房。”
“是,先生。”
房間一時隻剩下他倆,宋暮阮翹出食指指尖,指了指洗手間:“我去洗手間。”
“好。”
下一秒。
“咔——”
宋暮阮反鎖了洗手間門。
她摁亮手機屏幕,噼裡啪啦地敲出一串字,發送過去:
[許班,你上次說的試探性冷淡方法,我今晚不小心用了。]
人純心善好許班:[我的乖乖,阮神,你竟背着我交男朋友了?!]
[不是男朋友,隻是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坐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