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剛從濃雲邊兒冒了個尖,細屑似的日光與薄暮輕霧在微風裡翩跹,漫天珠光金箔,映亮華大莘莘學子的純真面容。
其中一個少女——
新中式短款狐狸毛皮草,米白琵琶國風盤紐,鑲鑽方正大翻領,對稱收腰隐形水鑽鍊條口袋設計,裡面一件純白真絲襯衫,領口是标緻的長尾蝴蝶結,蝶結處也作水晶亮鑽夾别過。
再搭配一條珍珠黑的蓬蓬短裙,裡面的裙撐是黑蕾絲用料,外裙是蓬鼓的輕紡布,用極細的金線绲出菱角暗紋,再以銀線橫紉三條類似蛋糕裙的紋路,增加面料的立體與層次感。
走路間,少女兩條玉琢的纖細長腿懶懶地一擺一動,在微透鑲金的黑蕾絲蓬蓬裙裡,白得鮮亮透明,配上她刻意精細描繪的氣質千金妝。
在一衆學子中,甚是紮眼。
“許班,你不是說講座十點開始嗎?我們七點就到,是不是也太早了點?”
少女特有的江南軟哝嗓音,含着幾分憊懶懶的調,落進許宜純的耳裡,聽得她心都快化溶成了一團。
“阮神,我沒搶到票,江齊光那小子說好的給我倆留票,但昨晚卻說票不在了。”
“所以……我們是逃票?”
“他的票雖然是不見了,但座位肯定還空着嘛。”
“我們隻需要找準二排C位就行。”
許宜純啃了口新鮮出爐的三明治,擡手把兩隻民國複古風的圓眼鏡推至鼻尖,朝說話的少女看了眼。
高度近視加模糊日暈的加持下,她眼裡的少女眉眸若柳,含着一抹蕩漾的潋滟春水,兩片低飽和度唇瓣,水嘟嘟的,唇肉也生得飽滿,像一顆圓潤鮮濕的蜜桃,待人吮尖采撷。
“阮神,還好我也是女孩子。”
“?”
許宜純叼住巴掌大的三明治,雙手做出狼爪狀,在空中抓前抓後揮了揮。
“否則我會把持不住,撲你入隔壁小樹林。”
宋暮阮聞聲惹出一抹俏麗的笑。
旋即,雙手交叉環胸作出小白兔模樣,僞裝驚張地向後退讓。
“壞啦,許灰狼來啦!宋小兔好怕——啊!”
“阮神!”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宋暮阮落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裡,她皺緊的眉眼後怕地撬開一隻。
明昳昳的日暈裡,男人寸發粗黑,優越眉弓與深邃眼窩高低錯落,若有似無的笑意深蘊在弓形薄唇兩側,欲要深究揶揄的打算。
“這位宋小兔同學,沒事吧?”
他的嗓音可以刻意壓得很低,近乎隻有他們交耳相聞。
宋暮阮張了張西柚唇瓣,連忙從他懷中立直軟腰,用行動刻意驅趕這突如其來的旖旎時刻。
餘光瞥見許宜純嘴叼的三明治呈直線被地心引力吸住,她清了清喉嚨,穩住與男人素不相識的人設。
“謝謝你。”
“不用,”蕭硯丞捋了捋被少女抓皺的衣袖,也恢複一派的生人勿近模樣,輕詢忙着撿三明治的那位女生,“許灰狼同學,請問3号樓怎麼走?”
“?”
宋暮阮繃住笑。
許宜純正心疼着自己的早餐,猛地聽見對面的大帥比在呼喚自己,也顧不上心疼了,給三明治屍體套上透明塑料袋,幾步走到那個福利建模男人身前,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男人一席雲母黑及踝大衣,駝羊毛面料搭配那不勒斯經典肩袖設計襯得他身姿疏隽,内裡是一套同色系銀豎條細紋西裝兼真絲白襯衫,一條細閃低調的路易家純墨藍灰暗花領帶,整體黑白基調的搭配,無多餘堆砌裝飾,卻透出一種與生自攜的矜貴慵适。
“學長。”
許宜純也不知怎麼的,或許是應付慣了,在校園裡看到年齡比自己大的異性,都會尊稱一聲學長。
但很顯然這男人不是象牙塔的,她忙改口道:“先生是要去3号樓嗎?好巧,我們也是!”
最後一句話說出,兩隻複古圓眼鏡裡的杏眼開始發光。
宋暮阮繃彎了唇角,忍俊不禁地上前,挽過說話人的細胳膊,小聲提醒道:
“許班,你的軍哥哥知道了,可是會吃醋的喲。”
“好吧……”許宜純遺憾地多看了眼那建模先生,小手指向東北,“3号樓需要先生您往前百米,向東拐彎,再直走八百來米,左手邊那棟的四樓就是學術報告廳。”
“謝謝。”
蕭硯丞薄唇彎了彎,謙和道謝,眸光卻别有深意地溜過另一位沉默不語的少女。
少女吮了吮唇瓣,奶茶橘吮掉丁點水光,在霎那的目光對銜之際,她不自然地偏過臉,耳尖是嬌嫩欲滴的一點紅。
“再見,建模先生。”
許宜純看着男人徑自上前的疏落背影,後悔莫及地呢喃着。
“走了,許灰狼同學。”
宋暮阮牽過她的手,幾個小碎步跟上蕭硯丞的腳步,刻意保持着前後一米遠的距離。
許宜純為她這個舉動點贊,激動地打開塑料口袋就要吃,蓦然想起這三明治剛剛掉在地上過,歎了口氣,轉而用話題轉移饑餓。
“诶,阮神你和你那個處男小男友怎麼樣了?”
前面的男人身形一頓,宋暮阮險些踩上他的鞋跟,紅着臉腮,她斜了眼身旁這位大早上就聊顔色話題的人。
後者倒是調皮地吐了吐舌尖,拉住她的小手,故意拉開與那位建模先生的距離。
“你和小處男是不是要掰了?”
看少女不給回答,許宜純眨了眨眼,提出一議:“要不我去給你要那位建模先生的微信?我看他剛才一抱你,你下意識就塌腰軟進了他懷裡,分明是對他有意嘛。”
宋暮阮:“……”
每天五六七八九練,能不見他就塌腰嗎?
是狗都得練出來的,好嗎?
何況她是一枚聰明無敵懂得舉一反三的美少女。
……不僅能塌腰,現在還能自動發水!
許宜純碰了碰少女的柔肩。
“想什麼呢?那麼忿忿。”
“沒,沒什麼。”
宋暮阮胡亂捉住許宜純的手腕,幾步超越男人,哒哒哒,蹬着鉚鑽釘的絨面穆勒鞋就往學術報告廳小跑去。
-
兩位少女剛落座到空無一人的報告廳之際,一道冷感的嗓聲也翩然而至。
“嗨,宋兔子與許灰狼同學。”
許宜純擡起頭,訝疑出聲:“咦,你也是來參加講座的嗎?”
“嗯。”
蕭硯丞落座到宋暮阮左手邊的空位。
“……”
氣氛頓時陷入靜寂。
許宜純沖宋暮阮揚下巴,用口型問道:“要不要?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或者我先替你要到聯系方式,你決定好了,再找我要。”
不待宋暮阮應聲,許宜純向前傾身,隔空沖那邊看手機的建模先生揮了揮手:
“嗨~先生,請問方便加個微信嗎?我有一個超級漂亮的大美人兒朋友,正巧喜歡你這類型。”
蕭硯丞眸光略過隔壁揉額的少女,揚了揚唇:
“請問許灰狼同學,你所謂的朋友是我身邊這位嗎?”
“那個……嘿嘿,”許宜純兩隻小手尴尬地抹了抹,“不是的,我們宋兔子同學已經有小男朋友了,是另——另外一個朋友。”
“很遺憾,我想如果是這位宋兔子同學要我微信的話,我會極盡紳士之道,至于其他的人——”
蕭硯丞握着手機,兩根修節指骨捏住底部,一圈一圈地玩弄着,饒有興緻的眸光不經意滑過宋紅兔的幼圓臉蛋,在許宜純來回驚巡的遊移視線裡,他堂而皇之地遞過手機——
“宋兔子同學,方便加個微信嗎?”
許宜純:“!”
靠,姐妹,桃花運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
清光朗朗下都挖到牆角根了!
“你放心,”蕭硯丞點開微信二維碼,慢條斯理地善後,“我可以解決好你那個,小男友。”
他故意停頓了兩秒,把小男友三字咬得重而清晰。
“算了吧,這位英俊帥氣的先生,我還是更想和小男友在一起。”
宋暮阮才不敢加他微信呢,要是當着許宜純的面,掃出[蕭嫖客(欠我島)]這六字,她不得尖叫引來看客。
“行。”
蕭硯丞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徐徐起身,挺拔身姿下了階梯,一步一步,踱步出正門。
許宜純一副你沒救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友,笃定結論。
“看來你喜歡你的小處男。”
宋暮阮默了默,糾正措詞。
“……隻是生理喜歡。”
“那麼——”許宜純伸了個懶腰,“他肯定給了你愉悅的床上體驗。”
“還,還好吧。”
宋暮阮算是承認他的手活、嘴活和鼻活,比那真活要好太多!
“你們什麼時候發展穩定了,帶來校園讓我溜個眼?”
“好啊。”
宋暮阮不假思索地答應,卻拿出包裡的金黃可頌,想要堵住對方的小嘴巴。
“你吃吧,我去洗手間。”
許宜純開心接過。
“謝謝這位人美心善的仙女,那我給你留一半!”
“不用,你吃吧,我化妝時已經吃了些餅幹和牛奶。”
說完,宋暮阮便下了階梯,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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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明亮寬長的廊端,依稀映出幾人的身影。
高的那個,鶴立雞群,被兩位滿臉嬌羞的女生圍住。
宋暮阮當即小貓垮臉,趿拉着毛茸輕巧的穆勒鞋,幾步走過去。
“借——過。”
她刻意把二字拉得冗長。
那隻被擁趸的蕭鶴,雙手抱臂,像是在看她,又像是越過她腦袋頂的黑絹花小丸子看牆面某知名校友創作的一幅早冬柳莺啄雪柿圖。
宋暮阮也偏了偏臉,看向身後的木框小畫。
畫裡,一隻體型嬌小圓潤的柳莺,羽翅呈通體橄榄綠褐,胖滾滾的肚子比雪遜了四分白,柔美軟糯的曲線映于漫天蓋地的雪色裡,而枝頭的一顆果肉洩漏,紅柿子皮垂耷成矩形,它們在秃枝一方一圓,相得益彰,不經意囊括出内方外圓的傳統處世之道。
其中一位梳着兩馬尾小辮的女生在宋暮阮偏頭時,多看了眼,開心頓時洋溢滿臉。
“請問是宋學姐嗎?我看過你的直播,講得很耐心,人美音甜心更甜!”
“我現在還關注你呢,不過你已經好久沒更新視頻了。”
學妹說到最後,聲音有點委屈。
宋暮阮倒是沒料到去趟洗手間也能遇上粉絲催更,她垮沉的唇角向上彎了兩分。
“接受這位小學妹的催更,這周就更新。”
“好耶!”
一起歡呼的,還有另外一位高馬尾隐藏粉絲屬性學妹。
“……”
面對粉絲,宋暮阮沒法再擺臉色,見她們兩人乖巧讓路,她不得不走進洗手間的——
第一格。
正對公共洗手台的區域。
恰好能聽見洗手台外廊道裡的對話。
“啊,你也是我們建築系的學長嗎?!”
這聲,毫不掩飾的歡喜。
“噢,已經畢業了呀……”
那聲,袒露無疑的遺憾。
“學長,可以加個微信嗎?如果我有學業困惑可以找你——”
歡喜聲被他打斷。
“抱歉,我和女友感情穩定。”
“那打擾你了,學長。”
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淩亂傷心地遠去。
宋暮阮立在門後,撅了撅唇瓣,算是對廊道裡那位打完嚴防死守男德組合拳的蕭夫君表示認肯。
“出來。”
門外,響起一聲慵散噙溫的嗓音。
宋暮阮指尖搭上黑柱門把手,剛準備打開,忽又生出了逗趣之心。
“偏不出來,剛剛要不是我來,某人肯定給微——啊。”
一方黑影如疾風卷入,蓋上她的嬌小身軀。
她翹出食指,險些被唾沫岔了聲。
“咳,你你你怎麼進女廁所?!你也不怕有人!”
她驚疑的甜音裡,含着一絲道德訓斥。
蕭硯丞關上門,刻意壓低的嗓音在方寸格子間裡顯得格外醇啞。
“自然是确認過無人,才進來的。”
宋暮阮:“……”
3号樓是華大建校時修建的,廁所格太少,自她這裡朝裡數去就隻有三格,而且她這格的鎖還壞了,需要她撐着門如廁。
當然,她也并沒打算在這格子間憋屈解決。
“那你進來幹嘛?”
身上籠着他的灰影,如大型蛛網密織的投映,宋暮阮咕哝了聲。
蕭硯丞長手一伸,攬過她的腰肢,薄唇抵住那隻軟紅小耳。
“想親自問問蕭太太什麼時候背着蕭某找了個——處男小男友?”
宋暮阮氣息一緊,在他懷裡揚起下巴尖兒,兩隻柳葉狀的水眼黑漆漆的,銜上他的眸潭,驟時一嗔。
“你明明知道就是你……哼。”
她鼓圓兩腮,玫瑰色光感的腮紅在燈下嬌媚得水潤,像蜜桃毛茸茸果皮下的水肉,待他啃咬、侵蝕。
“唔——妝……”
宋暮阮剛來得及說個妝字,男人覆蓋的灰影從她額心倏然抽離。
心裡,微微失落。
她抿了抿唇瓣,有些後悔方才下意識的婉拒。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