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沸騰了兩天,高二年級的最後一次運動會也接近尾聲。
秋陽将二中的塑膠跑道曬出淡淡的橡膠味,高二一班的觀賽區飄着風油精與葡萄糖沖劑混雜的氣息。學校這一次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瘋,觀賽區的各個進出口都派了一兩個學生會成員看守,進出觀賽區需要簽字,美其名曰維持賽場紀律。
連着幹坐兩天,溫雲舟幹脆補補進度。她把物理錯題本攤在膝頭,餘光瞥見沈聽正在撕化學試卷折紙飛機,他總能把自己練習不讓人看見的滿分試卷疊成各種稀奇古怪的形狀。
“最後五分鐘确定比賽人員!男子三千米最後十分鐘即将開始!”體育組組長敲着記分闆大吼,金屬闆震顫的聲音驚飛了槐樹上的灰喜鵲。
齊斯年剛剛替沈聽跑完四百米的項目,雖說成績還不錯,可惜運氣不太好,他那一組幾乎都是專業田徑生,要不是付确那小子昨天比賽受了傷,他才不幹苦差事。他幾步跨到沈聽面前,徑直要往椅子邊緣那一小塊地方坐。
“我累了,你往旁邊坐坐。”
沈聽毫不留情地把他推開,把他驅趕回自己的位置,“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會說累了?”
齊斯年歎了口氣,“那群畜牲最喜歡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學點體育各種狂,我真他媽。”
沈聽指尖的紙飛機劃出一道抛物線,穩穩落在溫雲舟的錯題本上。她展開皺巴巴的試卷,發現最後一道有機化學題的解題步驟被改寫成打油詩,批改的紅叉旁還畫着吐舌頭的簡筆畫。
“溫雲舟。”沈聽不知何時朝他伸出了手,沾着碘酒味的袖口掃過她的手臂,“借支鉛筆?”他側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校服領口露出鎖骨。
觀賽區忽然爆發出哀嚎。七班的學生正把自制橫幅抖開,明黃色綢布上“碾壓一一一”五個大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背地的嘲諷露于紙上。溫雲舟聽見後排一班集體把礦泉水瓶捏得咔咔響。體委付确氣得牙癢癢,掃視一眼對面的人,“兔崽子,真當我上不了場了?我他媽跳着都比他們快,嚣張個什麼勁!”
“現在播報最新積分排名!”廣播突然卡頓,電流雜音中傳來令所有人窒息的消息——七班反超一班七分。
溫雲舟感覺有人輕輕抽走她指間的鉛筆,沈聽撕開左手繃帶的動作像是拆生日禮物的蝴蝶結,結痂的傷口裂開時,不知道沈聽什麼時候拿來的号碼牌,血珠就這樣滴在3307的号碼布上。
溫雲舟瞪圓了眼睛,音調都比往常高出一個調子:“你做什麼?手不要了?!”
沈聽注意到她的視線,微微側過身體,小聲說了句:“别看,醜。”
後排忽然響起清亮的拍手聲,班主任季恙踩着細高跟穿過人群,薄荷香水分開躁動的空氣,“勇士要出征了?”她變魔術般從教案夾裡抽出一卷新繃帶,“自己什麼情況不清楚是吧?”
沈聽沒作聲,任由她邊包紮邊吐槽。
“溫雲舟,你物理筆記借沈聽墊号碼牌啊?”一旁的女生突然撞她的手,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錯題本不知何時到了沈聽的懷裡,他正用鉛筆在封面畫歪七扭八的文字符号,筆尖掃過她名字時突然加重力道。
包紮過後沈聽捏着号碼牌起身,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參加比賽了,隻有溫雲舟和齊斯年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嘴角,沈聽是什麼人啊,他想好的事情沒人能改變。
沈聽垂着頭,将手中沾着幾滴血印的号碼牌遞給溫雲舟,“幫個忙,背後我别不上。”
看着很眼熟的數字——7505
溫雲舟瞳孔驟縮終于反應過來,這個号碼牌是她的出生年月日,她遲疑地接過,心跳漏了一拍。
巧合嗎.....
溫雲舟拿他也沒辦法隻好按照他的意願幫他别好号碼牌,沈聽背對着她,突然開口,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我們會是第一。”
你是,我是,我們是。
溫雲舟别回針的手頓了頓,小聲嘟囔着:“要拿第一也不帶你這麼拼命的...”
“那可不行,你們站主場,我躲後面躺平?”沈聽開着玩笑,緩解了周圍一圈人凝重的情緒。
沈聽報項目純看心情,在比賽項目表格發下來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參加了什麼比賽,不過現在看來他的運氣不錯,三千米的項目是雙倍積分的壓軸項目,也就是說如果這場比賽他能拿第一就能反超七班幾分拿下總積分第一。
七班顯然也重視這個雙倍積分的項目,派來參加的男生也是田徑隊的。兩個班之前就有過節,仇敵相見自然不會友好到哪裡去。
沈聽去年沒有參加運動會,七班男生自然不認識,上來就給沈聽豎了個大拇指,下一秒又将大拇指反向,“你們班是沒人了?怎麼老弱病殘都往場上派?”
沈聽活動着手腕,一個眼神都沒給對方,“足夠了。”
“足夠什麼?”男生一臉懵圈。
沈聽雙手放進口袋,看起來不像是擔負重任要參加比賽的樣子,“足夠拉死你。”
“你!”男生屬于一點就燃的脾氣,可想到在賽場上隻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