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男寵隻好神色拘謹地跟了上去,他們一前一後,直至被魔尊帶入了内室,看見了床榻上被鎖着的青年劍修。
百裡忍冬自然也瞧見了他們。
他身子一僵,雜亂的心緒間驟然生起波瀾,隻覺得那兩人站在厲無渡身側簡直無比刺眼。
……若真是師尊,那這種不三不四的魔修怎配沾上她半分?
百裡忍冬臉色瞬間就陰了下來。
就在這殿中人各懷心思的寂靜中,厲無渡神情平靜地對那兩個魔侍吩咐道:“本尊要閉關幾日,你們兩個伺候好他,若有怠慢,待本尊出關便割了你們的腦袋。”
她指着百裡忍冬道。
兩名男寵一愣,沒想到魔尊收下他們竟不是為了自己享用,而是要他們來伺候百裡忍冬。
不過兩人聰明地沒有多說一句話,而是低眉順目地應了下來,看着十分安分的樣子。
見他們乖覺,厲無渡便重新将目光投向百裡忍冬,見他望着自己但依舊緊抿着唇不發一語,她本來有心想囑咐幾句,但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等她閉關弄明白自己近日那些古怪的錯覺是怎麼回事,再出關與他分說不遲。
于是她收回視線,隻丢下一句:“好生待着,本尊去閉關了。”便離開寝殿去了天魔血池。
……
夜色漸深,寝殿中隻剩下低垂的燭影與寂靜回響。
自厲無渡離去後,那兩名男寵便默默堅守了一整日,盡心盡力地伺候着被鎖在榻上的百裡忍冬,絲毫不敢有半點懈怠。直到殿外再無動靜,他們才暗自确認,魔尊應該是真去了天魔血池閉關。
兩人互視一眼,神色沉靜下來,随即緩緩來到床榻前,看向正在閉目打坐的百裡忍冬。
豔麗的那個輕啟朱唇,聲音溫柔中卻帶着幾分嚴肅:“百裡師兄,實不相瞞,我其實是密宗弟子,而這位是萬花谷的同僚,你一去魔域不回還,不久還傳出了你受魔尊折辱的種種風聲,列位掌門實在擔心,便命我等作為卧底潛入魔宮,隻為找機會探聽你的消息。”
另一人也随聲附和道:“如今見百裡師兄平安無虞,我等也算是放了些心,隻不過為何師兄至今都未曾刺殺那魔尊,反倒任由她将你鎖于榻間?”
百裡忍冬聞言不由驚訝地睜開眼,重新認真地看向兩人。
他白日裡便注意探查過,因這二人吐息間流轉的都是貨真價實的魔氣,所以他便當真以為這是兩個被送來讨好厲無渡的魔侍,懶得再分過去一個眼神。
可現下他們竟聲稱自己是正道派來的卧底?
百裡忍冬不由得面露狐疑之色。
見他不信,兩名弟子連忙各自展示出自己的宗門玉牌,以及萬花谷弟子肩胛骨上獨有的蓮紋标記,并将為了能天衣無縫地混入魔宮,正道買通了對魔尊早有不臣之心的兩名護法,與他們聯手布局給二人種下魔種後才送到了魔尊面前的事也一并解釋了個一清二楚。
看到這些,百裡忍冬這才相信二人身份,不過被問及為何至今都未對厲無渡動手,他默然半晌,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毋論他先前還在魔域邊界的斷崖邊親手殺了自己的“師尊”。
見他沉默不語,兩名卧底中性子較急的那個密宗弟子忍不住追問道:“百裡師兄,你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隐,倒是說啊!我們三人互相配合籌謀,總能解決的。”
另一個心思細膩的萬花谷門人卻看出了點兒什麼來,他若有所思地用話語隐晦地點了點百裡忍冬:“師兄,你我皆知,正魔不共戴天,更何況那魔尊陰險狡詐、殘忍恣睢,還将你囚禁于此。今日我等在此,還願師兄自醒,勿負正道榮光。”
聞此一言,百裡忍冬心中頓時波瀾起伏,他腦海裡千頭萬緒實在難解,修道者重心境,可他現在連自己過往的人生都開始懷疑,又談何自醒?
而且……若厲無渡當真與夢中那溫柔的師尊有關系,他又怎能再對她出得了手?
苦悶和疑惑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兩名弟子隻見他目光黯然,緊抿雙唇,似欲辯解,卻又啞口無言,不由得心下俱是一沉。
萬花谷弟子立即肅了眉眼,正色道:“師兄,你不要被魔尊的皮相迷了眼!我們身為正道弟子,豈能與魔同流合污?”
另一個也回過了味兒來,立馬大驚失色地勸道:“就是啊百裡師兄!你可是未來的劍宗掌門,決不能被魔頭哄騙了去,這都是她的陰謀!師兄,你得清醒點,找機會刺殺她才對啊!”
百裡忍冬被他們兩個的話說得愈加茫然,幻境給他灌輸的虛假記憶裡充滿十分吻合現實劍宗風格的教導和立心,強烈的使命感和對厲無渡身份的懷疑不斷拉扯,一會兒盤旋着那句“正魔不共戴天”,一會兒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夢境碎片中對那個師尊的眷戀。
可兩名弟子一直在他耳邊勸誡,終于,前者壓過了後者。
良久,青年劍修緩緩擡起目光看向兩位弟子,艱澀道:“我明白……我會自醒的。”